等她拿着毛巾上二楼,已经看不到夏圆满的身影了。
袁野给夏希打了电话才知道夏圆满回家了,他跟夏希说夏圆满的情况,嘱咐她看好夏圆满。
夏希听到“重度抑郁,双相”人都疯了,拿着毛巾边哭边找夏圆满,夏正、陈妍跟夏望也一起找。
陈妍见她哭也忍不住跟着哭。
夏母跟在夏正后面说:“那肯定是袁野家害的啊,好好的人去了京城就抑郁了。”
夏正一脸愤然的转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也得过,重度!如果不是夏圆满,我已经死了!你还好意思怪别人,家里这么些年,哪件事不是你整出来的!”
陈妍和夏希没消化过来他话里的信息。
夏父从外面回来,看夏希哭得稀里哗啦,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夏希哽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门口的夏望看着天台的白色裙摆,愣愣的说:“顶楼。”
夏圆满坐在天台边沿,看着沉寂黑暗的天空,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放在边沿的手机一遍遍震动,震得人心脏发疼。
楼下的人上来,她才止住了眼泪。
夏圆满冲站在她斜前方的夏母弯了弯唇,却始终叫不出一声“妈”。
夏希接了袁野的电话,一直叫夏圆满等等。
等袁野来。
夏希知道,袁野是唯一一个能让夏圆满驻足的人。
所有人一脸凝重又沉痛的听她一句句的细数夏母做过的事情。
可夏圆满脸上一直都带着笑。
笑容温和。
烫伤了所有人的心。
夏母还在一旁暴怒着朝她喊,说夏圆满到死都存心不让她好过。
夏圆满只知道以后夏母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去找袁野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心安。
望着月光落下的时候,她嘴角还有温和的笑,轻声低语了一句:“袁野,别跑了。”
绝望的身影映入她的视线。
袁野如她所愿的晚了两步。
也没有听到她未宣之于口的那句:“希望我们有下辈子。”
滔天的爱意抓不住落下的衣裙。
黑色的天红成一片,像梦境一样。
袁野望着地上的爱人,嘴唇张了张,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呆愣愣的缓了几秒,才把迟到的两步跨向他的爱人。
他缓慢的蹲下身,单膝跪地,一手扶着夏圆满的后颈,一手扶着她的背,把温暖一同拥进怀里,用干净的衣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随后握紧了她的手,放在嘴边珍而重之的亲了亲。
血腥味涌向鼻尖,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救她。
谁来救救她。
她那么怕疼。
楼上的人冲下来,周围听到声响的人的人围过来,他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仿佛怀里的人只是睡着了。
他像失魂又像失聪,听不清周遭人的话语,直到她的鲜血刺进他的血脉,体温融化在他的怀里,从他心上开出一朵旖丽的冰冷刺骨的蓝桉。
夏母说夏圆满是因为他才会这样。
夏母说他不是家属,带不走夏圆满。
夏母还说袁野得给他们家一个“交代”,而她口中的交代就是天价“赔偿”。
夏希不明白。
一个人为什么能够坏到这种毫无底线又毫无上限的地步。
袁野失了软肋,她再也拿捏不了他。
而他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袁野不想吵到怀里人,没出声和她争执,抱着怀里人无声的哄着。
怕她冷,又搂紧了一些。
搂紧了还是冷。
所有人都拦着夏母,不让她靠近。
为两个人留了短暂又无声的告别时间。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
林默比袁野迟到了几个小时,夏母当晚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夏父有一瞬间心软想为她求情,夏希走到他跟前去,咬着牙,冷冷的说:“除了姐以外,谁都没资格原谅她。”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作为的知情者。
在夏希心里,夏父就是其中一个。
夏希把夏圆满放在天台边缘的手机收了起来。
红日慢慢升起,打破黑暗,清晨的一缕霞光映红了天,微风吹散了乌云,给半照镇每个人都捎去了信。
方庆一大早在家门口听到有人在议论夏圆满,他走出去,大大咧咧的问了声:“咋啦,她家死人啦?”
左邻右舍都习惯了他们一家子的说话风格。
人群中有人回她:“是啊,人没了。”
方庆不是很意外的叹了一声,说:“老太太常年吃药,身体不太好,能撑到现在不容易了。”
“你可别瞎说!没了的是圆满那姑娘!”
方庆有一瞬觉得自已出现了幻听。
他不敢信,脚步飞快,耳边的风呼啸过去,跑了一会儿脑门全是汗。到夏圆满家门口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自小双亲亡故的他,比谁都清楚人身后事所有庄重严肃的流程。
方庆转身往殡仪馆跑,看到站在棺材旁一身血渍的袁野时,他就知道,人是真的没了。
周围除了夏圆满的亲人以外,还有夏盛金跟曾琴。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轰烈爱情的死别。
袁野心上的蓝桉被修复,放在长盒里,和他的心一起冰封。
阳光照在盒子上,周围有火焰升腾,燃烧着他冰封的心,化作灰烬。
袁野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和一张黑白照。
从回忆里走了出来。
照片上的夏圆满笑容温和灿烂。
心中的太阳不再升起,袁野只能当好他的白月光。
半照的月光,和一株蓝桉花回了京城。
袁野也才知道,蓝桉的花语。
“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
夏圆满用自已的方式传达对他的爱。
下葬当天,雨下的很大,每个人手上都撑着一把黑伞,有的人神情苍凉,有的人脸上带泪。
夏希无知无觉的流着泪,周泽将雨伞朝她那边倾斜过去。
遮住了一半雨,一半伤。
周子冬小脸同样挂着泪,呜咽声不停,站在周泽身前,紧紧抓着周泽的手。
唯独袁野安静的立在雨中。
如同被淋湿的第二座碑。
袁野曾以为他能为夏圆满打造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他们可以和他们爱情的结晶一起携手漫步于花海之间,享受无尽的幸福与美满。
但此刻他的梦已经化为了泡影,只剩一座沉重的孤坟。
所有未尽的心愿以及对爱人深深的思念化成了砖石,每一块砖石寄托着深沉而又无望的爱,那是他心碎的见证,也是他自困的绳索。
落在孤坟上的雨,化成了夜里流不尽的泪。
此后漫长的岁月里,袁野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特定的节日里,为他的爱人送一束蓝桉。
没人见过袁野落泪,只知道他心中的大雨越下越大,残忍雨水的冲刷不掉夏圆满存在过的痕迹,而他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走出那场潮湿。
夏圆满的离去,让他开始抱怨命运的不公。
可命运向来公平。
出生在罗马的人,并不能理所当然地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被世人称之为稀缺品的爱情。
袁野不曾后悔他与夏圆满这一场短暂又刻骨的相遇,他只怪自已没有能力将夏圆满留下。
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她留下。
“圆满”项目重新启动,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袁野找了最顶尖的技术人员组建团队,往里投了两个亿,除了夏希以外,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夏父迫于夏母娘家人那边的压力,以及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把夏母接回了家。
所有人都忙着悲伤,没有人顾得上他们。
袁野带着袁之夏搬进了老宅。
夏圆满下葬当晚,老宅里婴儿的啼哭声吵到了半夜,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袁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面色沉静的从唐美手中把贝贝接进怀里,熟练、无声的哄着。
贝贝在他身上蹭了蹭,闻到熟悉的味道,不消片刻,啼哭声就停止了。
哭累了的贝贝手紧紧拽着袁野的睡衣,在他怀里慢慢合上眼睛。
佣人们从婴儿床旁边退开,袁野没把贝贝放进婴儿床,一言不发的抱进了自已房里。
唐美眼眶微红的说:“你说小野这样是什么情况啊?”
袁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王曼红着眼眶,心说,我那天就不该去买那只鸡!
袁野把贝贝抱进房放在床内侧,盖好被子后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才关了灯。
这是他和他已故爱人唯一的连接。
是夏圆满留给他的遗物。
第二天,所有人都收到了夏圆满寄出的平安符,林佑佑没想到平安符还有自已的份,收到后给夏圆满发了信息。
消息石沉大海。
等了一天没收到回信,她给夏圆满打语音,半天都没人接。
请了假往夏圆满和袁野的家里去,庭院內有几个女佣正在收拾东西。
林佑佑往里进,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来找圆满。”
作业中的几个人同时抬起头看她,其中有个人面露悲色的跟她说:“我家少夫人昨天已经下葬了。”
林佑佑抬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朝她说话的女佣:“什么意思啊?”
“下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