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驿馆里来了一只不速之客。周芳苓夜里觉浅,翻身下地开窗,就见一只脚上绑着布条的凤头鹰歪着头看着她。
她取下布条,展开一看,只觉讽刺,次日在庭院里遇上出来散步消食的南烟,当成笑话讲给她听。
“符家那些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还指望启用‘洛英’这枚暗棋。这三年几乎断了联系,他们怎么确定即便是活着的洛英没有变节?”
“听闻有些人家培养死士,都会用些非常手段,许是他们以为洛英不敢轻易背主吧。”南烟哂笑出声。
周芳苓双手负于身后,原地走了几步,“信里要我踏平虎腾山,最好能杀了那个大当家,进一步巩固在西南守军中的地位。”
南烟一时也来了兴致,“莫非他们找到新的联络点,打算放弃虎腾山?”
“那人只说那个大当家不听话,留不得。”周芳苓摊手。
南烟眉梢微挑,笑道:“巧了,施熠昨晚要是顺利收到山寨地形图,你这军功可不是手到擒来?”
正说着话,远远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周翎,你个兔崽子,给小爷滚出来。”这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乔烨然。
南烟冲周芳苓打了个先撤的手势,默默溜了。周芳苓应付乔烨然绰绰有余,她半点不担心。回房梳洗换装,不多时就到了出城巡视的时辰。
不料,刚踏出驿馆大门,就见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臣女少不更事,无意冒犯了郡主,昨日爹娘狠狠责罚过了。今日诚心来赔罪,求郡主原谅。”
柴澜屈膝行礼,微低着头,自以为足够柔顺,眼角余光还时不时往门里瞧,恨不得立即与施熠来个偶遇。
不过,那作小伏低的恭顺模样,差点没让南烟把早膳吐出来。太假了。
“行了,起来吧。本郡主不是那种记隔夜仇的人。”
一般当场就报了。就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戏码,也就今天心情好,玩一玩她。
柴澜掩下眼底的情绪,一脸热切就要去扶南烟上马车,被婉拒后又说奉父命今日要陪郡主出行,务必让人宾至如归。
不知道的人听了,怕是要以为他们是去郊外踏青。
南烟自然没同意她同乘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启程后,就没再理她。倒是把一旁泡茶的云霞给急得不行。
“郡主,您怎么就让她跟着了?这女人看着就没安好心。”
“她巴巴地跟过来,就算不让跟,也会有后手。不如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南烟掀起车帘一角,就见扬起马鞭从后面追上来的施熠,逆着光只看得到一人一马周身似是镀了一层金边。
要说这种稀松平常的画面算不得什么,只是昨日被周芳苓一说,就觉得有些别扭。
思及此,她急忙放下帘子,不曾想下一刻车窗外就传来一声嗔怪,“我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分明看见了,还放帘子,你这女人可真是……”
“行了。有话快说。”南烟理了理鬓发,状似随意地掀起帘子,瞄了眼不远处的柴家马车,压低了声音,“地形图到手了?”
施熠点点头,随即换上一副老大不乐意的表情,“听说乔三那小子闹了一通,把周翎气得不管剿匪的事情了。这事儿你清楚吧?”
南烟自是要跟他通个气,示意他上前,飞快说了下前因后果。
施熠耳力极佳,两人倒也没有离得太近,就是不知为何她讲完事情就迫不及待放下帘子,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与素日里坦荡大方的作派截然不同。
不过,他也没功夫深想,下一刻柴家马车就跟上来。
柴澜是听到施熠的声音,才掀起帘子。不过那会儿,施熠与前方马车己分开一点距离,她正庆幸遇上了目标。
可惜,对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听到她热情的招呼,愣是冷冰冰地扬起马鞭,背下一地烟尘和一个潇洒的背影,气得她绞烂了手里的帕子。
当然她这些小女儿心思,南烟一行人无人在意。毕竟代表朝廷出巡,除了体察民情,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研究出治理蝗灾的办法。
此次出巡随行还有太医院的两名资深太医。这种重大自然灾害,除了造员伤亡,还可能带来瘟疫等传染性疾病。
到了城郊一处受灾严重的村庄,柴迁领着州府的几名官员热情相迎。
一行人到了田间地头,饶是对灾情有一定心理预期,真亲眼见着也有些不好受。
这村子叫牛家村,地处山脚下,原来可以引山泉水灌溉农田,本是这一带收成最好的村庄。如今地表皲裂,一路上偶见蹲地上挖野菜的村民都是面黄肌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农田上方飞过的蝗虫,个个肥得快赶上人的手指粗,比寻常蝗虫大一倍不止。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能吃。
两位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眉心拧成川字,凑在一起商量一番,来跟南烟回话。
“禀郡主,这种大蝗虫实乃罕见。不若遣人捕上几只回去,容老夫研究一下杀虫药方。”
以往不算严重的蝗灾,不少地方也有一些土办法。像是投放大量鸡鸭吃掉蝗虫,或者用艾草等药物驱赶。
这种蝗虫,想来普通的办法己经失效,两位太医只差没挠头。
南烟也觉得棘手,当即遣人去捕蝗虫,一转身就见乔烨然正摇着扇子冲这边笑得很是灿烂。
她立即收回目光,正欲抬脚回马车上稍作休息,就听远处有人呼喊。
“野猪来了,快跑!”
果不其然,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一群黑影就出现在视线中。
众人纷纷往自己的马车跑去。按理说,马车都是各家主子才能坐,偏偏随着野猪群而来的还有十数名从山上跑下来的村民,每人手上还紧紧攥着几根细瘦的野菜。
他们这会儿吓得魂都快丢了,哪顾得上别的,有几个身高腿长的汉子一溜烟跳上马背就扬起鞭子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