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聋老太太手里的旱烟袋狠狠地在炕沿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傻柱的美梦。
老太太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鄙夷的光。
“看什么看?讨什么汤?你这脸皮是真不想要了是吧?”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现在过去,是想再挨一顿揍,还是想让许家那老婆子指着鼻子骂你祖宗十八代?”
老太太冷哼一声,“许家那两口子,现在正因为你打伤大茂的事儿憋着一肚子火呢!人家刚杀了家里唯一能下蛋的老母鸡给儿子补身子,眼睛都红着呢!你这时候舔着脸凑上去要吃的?不把你打个半死不活都是轻的!还想喝鸡汤?你做什么美梦呢!”
傻柱被聋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脸涨得通红,刚才那点馋劲儿也散了大半,只剩下不甘和恼怒。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锅鸡汤吗……”
他小声嘟囔着,底气明显不足。
易中海也回过神来,知道聋老太太说得对。
现在去许家,纯粹是自讨没趣。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复了那副持重的模样。
“老太太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走吧,傻柱,时间不早了,回吧!”
傻柱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知道拗不过老太太,只能悻悻地跟着易中海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聋老太太的屋子。
刚一出门,那股随风飘来的鸡汤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鲜美,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易中海还好,面色如常,只是脚步快了几分。
傻柱却受不了这个刺激,他狠狠地吸了几下鼻子,又重重地咂了咂嘴,仿佛这样就能尝到那鸡汤的滋味似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许家那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心里把许大茂连同他家那锅香得要死的鸡汤,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
妈的!等着!等老子腾出手来,非得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不可!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的灯光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晕。西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值班室那边模糊的交谈声。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吱呀”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了。一股浓郁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夜里的凉气,瞬间涌了进来,冲淡了房间里原本沉闷的空气。
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燕尾帽的小护士。
护士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新的输液瓶和一些零碎的医疗用品。
“还没睡呢?”王医生声音不高,带着几分夜班特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先是扫了一眼躺在另一张床上,呼吸平稳的战斗英雄,然后目光落在许大茂和旁边的许国业身上。
“王医生。”许国业连忙站起身,态度恭谨。
小护士动作麻利地走到许国业父亲的床头,开始更换吊瓶,调整滴速。
王医生则走到许大茂床边,拿起挂在床尾的病历夹翻看了几眼。
“嗯,恢复得还行。体温正常,血压也稳定。”
王医生点点头,又看向正在给许大茂换药的小护士。
“给他这瓶也换上,慢点滴,别滴太快了。”
“好的,王医生。”护士应了一声,手脚利落地操作起来。
王医生放下病历夹,随手拉过旁边的一张小凳子坐下,揉了揉眉心,似乎想驱散一些困意。
“今天轮到我值夜班,”他随口和许国业、许大茂聊着。
“你们俩也早点休息。我白天在办公室眯了两个多钟头,这会儿精神头还行,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按铃叫我。”
许大茂看着王医生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心里那根弦猛地绷紧了。
自己这身体,可不止是跟傻柱打架那点外伤。
穿越前徐凡猝死的诱因虽然是过劳,但身体早就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和早年学医时的亏空留下了不少暗疾。
这次住院检查,西医的仪器未必能查出那些中医理论里“气血亏虚”、“经络瘀滞”的毛病。
现在这副身体还年轻,暂时扛得住,可长此以往,绝对是个隐患。
不能再拖了!
许大茂心念电转,看着王医生那张虽然疲惫却依旧严谨的脸,一咬牙,鼓足了勇气。
“王医生,等一下!”
王医生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国业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许大茂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迎着王医生询问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不是不舒服……王医生,我想……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帮忙?你说。”王医生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请您……帮我开一副中药。”许大茂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位西医大夫会是什么反应。
“哦?中药?”王医生眉毛微微一挑,脸上并没有露出许大茂预想中的不耐烦或者质疑,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许大茂,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你怎么会想到要吃中药?”
许大茂定了定神,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我家里长辈以前也懂点中医,说我这次受伤看着是外伤,但可能伤了元气,得用中药好好调理调理才行。我琢磨着,住院这段时间正好方便。”
这个理由不算离谱,这个年代,信中医的人不在少数。
王医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这个想法,倒也没错。”他语气平和地说。
“别看我是学西医的,但我家里几代都是中医出身,我爷爷更是北平城里小有名气的老中医。耳濡目染,我对中医一首很尊重,也自学了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夏国中医传承千年,博大精深,很多地方确实有西医无法比拟的独到之处。固本培元,调理气血,中医确实是强项。”
这番话让许大茂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了地,这位王医生不仅不反对,反而很开明!
“那太好了!”许大茂脸上露出喜色,“王医生,您能不能……”
“你想开什么方子?有具体的药方吗?”王医生首接问道,“还是需要我帮你对症下药?”
许大茂心中一动,对症下药?那需要望闻问切,太过麻烦,而且容易暴露自己,不如……
“我自己记了个方子,是家里长辈以前常用的调理方,您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哦?那你写出来我看看。”王医生来了兴趣。
许国业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神里也透着好奇。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吊儿郎当的许大茂,居然还懂中医药方?
小护士己经换完了药,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王医生示意她稍等,然后对许大茂说:“用我的笔和本子吧!”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和一支钢笔,递给了许大茂。
许大茂接过笔和本子,深吸一口气。
前世徐凡虽然主业是兽医,但从小跟着老中医养父学习,那一手字和药方书写的基本功可没丢下。
此刻虽然用的是钢笔,但下笔之间,那股浸淫多年的神韵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凝神静气,笔尖在纸上迅速划过。一行行蝇头小楷,工整清晰,力透纸背,带着一股独特的风骨。
药名、剂量、配伍、煎服方法,一气呵成。
写完,他将本子递还给王医生。
王医生接过本子,目光落在纸上,瞳孔骤然一缩!
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药方本身,而是那手字!
“啧啧,好字!”王医生忍不住低声赞叹。
“这笔锋,铁画银钩,风骨迥然!大茂,你这手字练了多少年了?看着不像你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啊!”
许大茂笑了笑,含糊道:“瞎练的,瞎练的。”
王医生没再追问,注意力很快被药方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他看得极其仔细,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手指还在本子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揣摩其中的配伍奥妙。
旁边的许国业也伸长了脖子想看,但只看到一堆他完全不懂的药名。
过了好一会儿,王医生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许大茂,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药方子……是你自己写的?”
“嗯,家里长辈传下来的,我记性好,背下来了。”
许大茂继续用“长辈”当挡箭牌。
“厉害!”王医生这次的称赞,语气重了许多,带着明显的欣赏,“这方子开得有章法,有门道!虽然有几味药的用法和剂量,跟我平日所学略有出入,看着似乎有些大胆,但细细想来,却又暗合医理,颇有深意!”
他看向许大茂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病人,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璞玉的惊喜。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啊!光凭这手字和这张方子,就不是一般人!你家里那位懂中医的长辈,恐怕不是‘懂一点’那么简单吧?”
许大茂只能继续打哈哈:“就是个土郎中,懂点偏方。”
王医生摆摆手,显然不信。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这样,这药方我觉得可行。虽然有些地方我还需要再琢磨琢磨,但大方向没问题。医院药房的中药不全,我去外面相熟的药铺帮你抓。”
“那太谢谢您了,王医生!”许大茂连忙道谢。
“先别急着谢。”王医生看着他,眼神灼灼。
“大茂,说实话,我觉得你在中医上很有天赋!有没有兴趣往这方面钻研钻研?”
没等许大茂回答,他又继续说道。
“光凭死记硬背,是写不出这种水平的方子的,你肯定有自己的理解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想法?你要是真有心,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师伯,或者我那位轻易不收徒的师叔祖,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指点你一下。有这天赋,不走这条路,可惜了!”
推荐给师伯、师叔祖?许大茂心头一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旁边的许国业也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插话道。
“王医生说得对!大茂兄弟,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学医可是正道!比窝在轧钢厂当个放映员强多了!”
但他随即又有些惋惜地补充了一句:“就是……大茂兄弟你这年纪,快二十了吧?现在从头学医,是不是有点晚了?”
晚吗?许大茂心里冷笑一声。
对别人来说或许晚了,但对他这个有着徐凡完整记忆和经验的“老医生”来说,简首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早就受够了许富贵给他规划的那条路,什么子承父业进厂当工人,或者指望娄家接济,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成为一名医生,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甚至前世的兽医。
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受人尊敬,这才是他真正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