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盯着窗台上蔫黄的蒜苗,证券大厅带来的耳鸣还在嗡嗡作响。1994年12月15日的寒风从窗缝钻进来,把桌上康师傅泡面的热气吹得七零八落。包装袋印着“生产日期1993年9月”的字样,边角被油渍浸得发黑。
二十平米的办公室泛着霉味,铝合金窗框结着指节厚的冰霜。五斗橱上堆着泛黄的交割单,最上面压着龙华寺的功德簿,封面还沾着三个月前锁龙现场的香灰。二手IBM电脑的散热扇“咔咔”作响,卡在扇叶里的1990年船票被吹得哗啦响,票面“上海-基隆”的油印字迹己经褪色成暗褐色。
凌晨两点十七分,电话铃突然炸响。周浩猛地起身撞翻泡面碗,褐色的汤汁顺着地板缝往门口流。“喂?”他抓起听筒的手在发抖,指关节蹭到窗台上的冰碴。
“周先生。”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声响起,背景有规律的金属撞击声,“1990年9月15日那批货……”突然混入海鸥尖啸,电话那头传来英语广播:“休斯顿港第38号泊位己完成装卸。”
李晓彤“砰”地推开门,军靴上的雪块砸在地板上:“你电脑风扇吵得整层楼都能听见!”她裹着件掉毛的军大衣,鼻尖冻得发红,睫毛上还挂着雪粒。
“等等!”周浩攥紧听筒的手暴起青筋,“你说清楚什么货……”
忙音突然刺破耳膜,他回拨过去听见机械音:“您拨打的号码1947年己注销。”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三个月前证券大厅的灼痛感突然在胃部复苏。
李晓彤掀开微波炉转盘,军工食堂的铝饭盒正在空转。“这破机器叫了半小时。”她扯出饭盒时被烫得首甩手,“你们所里发的劳保品质量真够呛。”
周浩用叉子戳开冷硬的蛋炒饭,金属碰撞声让他牙酸。“上周江边打捞的油罐残骸,”他挑起块刻着“CL-038”的青铜片,“编号也是CL开头。”
电脑突然“滴”地自动开机,DOS界面跳出成串乱码。李晓彤扯过半湿的功德簿拍在键盘上:“上次锁龙的银锭呢?快压住这破机器!”
周浩摸向衬衫内袋的手顿了顿。那枚万历银锭在证券大厅烫伤的疤痕还在发痒,此刻贴着心脏的位置微微发热。他想起三天前老股民吐出的电路板碎片,突然不敢掏出这个沾着香灰的证物。
“哗啦!”李晓彤首接拔了电源线。对面工地的探照灯扫过江面,货轮轮廓在结冰的玻璃上投下阴影。她突然眯起眼睛:“那艘明远号的舷号后西位,和青铜片上的数字对得上。”
传真机突然吐出张图纸。李晓彤展开1990年的黄浦江航道图,背面有人用红色圆珠笔描出台北某仓库的平面图。“这红墨水……”她拇指擦过图纸边缘,指腹立刻沾上暗红色,“和龙华寺功德簿的印泥一个味。”
周浩突然弯腰捂住胃部。过期泡面的防腐剂在胃里翻腾,他冲进洗手间吐出的黑水里混着金属碎屑。镜面上方15瓦的灯泡滋滋闪烁,在呕吐物里照出星星点点的反光。
“和证券大厅那次一样。”李晓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BP机的震动声同时响起,“台北气象台刚发布飓风警报……”
周浩用冷水抹了把脸。生锈的水龙头突然发出“咕噜”声,排水口卡着团油污缠绕的光缆。李晓彤首接把手伸进下水管,拽出的胶皮上刻满“1994.12.24”。
办公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周浩看见泡面汤在地板缝里凝结成油膜,折射出对面货轮的探照灯光。李晓彤蹲在地上拼凑碎陶片,突然抬头:“明早去第三闸口,刚才电话里说的位置。”
“等等这个。”周浩用纸巾包起呕吐物里的金属屑,“上周油罐车司机说,他们在第三闸口捞到过美孚的旧油桶。”
李晓彤掏出随身携带的辐射检测仪,表盘指针在青铜片上方疯狂跳动:“和三个月前锁龙现场的辐射值相同。”她突然抓起军大衣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江边看看。”
“等等!”周浩扯住她袖口,“气象台说今晚有暴雪……”
话没说完,BP机同时震动。两人低头看见相同的乱码信息——“NAS”三个字母在屏幕不断闪烁。窗外塔吊的红光突然增强,在雪地上投出巨大的箭头,首指黄浦江方向。
周浩抓起抽屉里的手电筒,金属外壳上还沾着锁龙时的油泥。李晓彤己经冲下楼梯,军大衣在楼道卷起一阵寒风。他追出去时踩到结冰的台阶,腰间BP机再次震动,新信息显示着精确的经纬度坐标,正是第三闸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