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颜第一次见到额尔赫,是在康熙三十年的万寿节宫宴上。
她穿着鹅黄色的旗装,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珠花,正歪着头听德妃说话,眉眼弯弯的,像只灵动的小雀儿。
舜安颜站在佟佳氏的席位上,看得出了神。
“那是五公主,德妃娘娘的爱女。”身旁的叔父低声提醒,“别盯着看,失了礼数。”
舜安颜连忙低头,可心里却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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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舜安颜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御前多露脸。
他苦练骑射,在秋狩时一箭射中头鹿;他熬夜读书,在翰林院的考校中拔得头筹;他甚至偷偷学了些诗词歌赋,就盼着哪天能在御花园“偶遇”时,不至于在她面前显得粗鄙。
终于,康熙三十三年春,皇上笑着问他:“舜安颜啊,朕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舜安颜心跳如擂,跪地叩首:“臣……斗胆,心慕五公主己久。”
康熙哈哈大笑:“好!朕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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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日,舜安颜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掀开盖头时,额尔赫仰着脸冲他笑,眼睛里像盛着星星:“额驸,我好看吗?”
舜安颜喉结滚动,声音发哑:“好看……好看极了。”
红烛摇曳,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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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比舜安颜想象的还要好。
额尔赫爱闹,他就陪她闹;额尔赫贪嘴,他就搜罗天下美食送到她面前;额尔赫喜欢听他念诗,他就把《诗经》《楚辞》背得滚瓜烂熟,每晚睡前都要念一段给她听。
有时额尔赫会故意逗他:“舜安颜,你是不是太宠我了?”
舜安颜就笑着亲她的额头:“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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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玩笑。
康熙西十七年,准噶尔之战,他为护驾被流箭射中下身。军医诊治后,委婉地告诉他:“额驸……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舜安颜如坠冰窟。
回京的路上,他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额尔赫失望的眼神。她还那么年轻,难道要因为他,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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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没想到的是,额尔赫知道后,竟一滴泪都没掉。
“傻子,”她捏着他的脸,“我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嫁你那二两肉!”
舜安颜眼眶发热,心里却更痛了。
她越是这样体贴,他就越是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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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阿哥胤祚找上门时,舜安颜正在书房发呆。
“舜安颜!”胤祚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五妹妹不能守活寡!”
舜安颜苦笑:“六爷想如何?”
胤祚眯着眼,压低声音:“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找几个可靠的人送进公主府,要么……我亲自送!”
舜安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良久,他哑声道:“……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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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亲自把柳溯洄带进了寝殿。
额尔赫被蒙着眼,全然不知换了人,还在软软地唤他:“夫君……”
舜安颜站在暗处,看着柳溯洄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看着她在欢愉中泛红的脸颊,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可当一切结束,额尔赫靠在他怀里满足地睡去时,他又诡异地感到一丝安慰。
至少……她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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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奇迹发生了。
一位云游神医被请进公主府,三剂药下去,舜安颜竟觉得下身隐隐有了知觉。
半年后,额尔赫惊喜地发现——她有了身孕!
“真的?真的吗?”舜安颜颤抖着手摸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眼泪夺眶而出。
额尔赫笑着戳他额头:“哭什么?”
舜安颜涨红了脸,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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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胎出生那日,舜安颜在产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他冲进去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额尔赫苍白却幸福的笑脸。
“你看,”她虚弱地指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团子,“儿子像你,女儿像我。”
舜安颜泣不成声。
他这一生,幼年丧父,少年勤学,青年尚主,中年得子……
所有的遗憾,都被怀里这个人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