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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府内张灯结彩，朱檐下悬着琉璃宫灯，丫鬟小厮们捧着鎏金托盘往来如织。京城里的贵女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暖阁水榭间，说笑声与梅香交织。积雪初霁，园中琼枝玉树映着朝阳，恍若瑶台仙境。
姜萤与陆静仪踩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锦缎裙裾扫过新雪，发出细碎的声响。陆静仪突然压低声音："阿萤，听说你和那个韩钊......"
"嗯，我们......罢了。"姜萤指尖无意识地扯着着袖口银线绣的缠枝纹，白玉耳珰在腮边轻轻晃动。
"这个登徒子！"陆静仪猛地攥紧手中泥金团扇，杏眼里燃着怒火，"当初你们尚未议亲，他就在各府宴席上散布流言，说什么两情相悦。后来你虽真动了心，可那时......"她突然噤声，望着姜萤发间微微颤动的珍珠步摇，"女儿家的清誉，岂容这般轻贱？"
姜萤望着好友气得泛红的脸颊，心头涌起暖意。陆静仪是陆府嫡女，幼时常与她一道在尚书房听讲，后来因着女学改制才分开。如今旧友重逢，倒似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韶年时光。
"横竖都过去了。"姜萤将一朵落在她肩头的红梅拂去，浅笑道："有你们这些知心人，便是福分。"
陆静仪突然挽住她的手臂，眼角还噙着泪花却己换上狡黠神色："好阿萤，既然与那负心汉断了，不如考虑我兄长？"她朝梅林边努嘴，"你看他——"
不远处的水榭里，陆修远正执盏与几位公子论诗。晨光透过雕花槅扇，在他月白锦袍上投下斑驳竹影。听闻有人吟了句妙词，他唇角微扬，执玉柄折扇的修长手指轻轻叩节，通身透着清贵气度。
姜萤望着那个自幼相识的身影，眼前却浮现出另一双淡漠的眼睛。她轻轻摇头，鬓边珠翠发出细响："你这丫头，月老红线岂是能胡乱牵的？"说着从丫鬟捧着的暖笼里取了手炉塞给陆静仪，"仔细冻着。"
姜萤没有察觉，在她移开视线的刹那，陆修远的目光却穿过纷扬的梅瓣，久久落在她身上。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里，藏着化不开的柔情。
"雪嫣，这位就是我方才提起的姜家大小姐。"薛婉婉挽着十公主顾雪嫣的胳膊，笑盈盈地引着一众贵女走近。顾雪嫣凤眸微挑，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姜萤，唇边噙着一丝讥诮："哦？你就是那个被韩将军弃如敝履的姜府嫡女？"
"参见十公主，公主万福。"姜萤与陆静仪笑意微凝，依礼福身。
顾雪嫣却恍若未闻，指尖慢悠悠地抚着腕间的翡翠镯子，任由她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姜萤察觉到对方刻意为难，索性首起身，轻轻拽了拽陆静仪的衣袖。
"放肆！本公主准你们起身了吗？"顾雪嫣眸光一厉，声音陡然拔高。
姜萤不卑不亢，唇边仍挂着得体的浅笑："臣女素闻公主仁厚宽和，想来不会因这等小事与臣女们计较。"
"呵，倒是伶牙俐齿。"顾雪嫣冷笑一声，眼底的轻蔑更甚。
"姐姐怎么把妹妹独自撇下了？"姜瑶忽从人群后转出，绞着绣帕怯生生道，"瑶儿初入贵府，又是头回赴这等盛宴，生怕行差踏错......"她眼尾泛红，活像受了天大委屈。
陆静仪嗤笑出声："方才我分明瞧见你与韩钊在梅林拉扯扯，这会子倒装起可怜来？"她手中团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俏脸，"好个恶人先告状的把戏。"
薛婉婉见状附在顾雪嫣耳边低语几句。十公主突然抚掌轻笑："陆姑娘，听闻陆府最重门风，怎的与这等......"她意味深长地扫过姜萤，"来历不明的玩在一处？陆大人若知晓......"
"公主慎言！"陆静仪霍然上前半步，"阿萤尚在襁褓便遭人构陷，何错之有？"她腰间禁步随着动作泠然作响。
"大胆！你竟敢这样和本公主说话！"顾雪嫣正要发作，身旁侍女急忙拽其衣袖。十公主似想起什么，生生咽下后半句话，只从鼻间哼出一声。眼神不自觉的向陆修远那个方向瞟去，身体一松，还好他没注意到这边。
薛婉婉忽又换上甜笑："姜姐姐与陆家兄妹自幼相识，当真令人艳羡呢。"她亲热地去挽姜萤手臂，"这般情谊......"
"婉婉竟无闺中密友么？"姜萤不着痕迹避开，眼中流露出真挚的困惑，"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薛婉婉笑容僵住，指甲险些掐进掌心，"家父家母管教甚严，不许我结交不三不西之人。"她没料到素来温婉的姜萤会突然发难，话音都透着几分狼狈。
"啊？"陆静仪与姜萤对视一眼，故作惊讶地掩唇，"薛姑娘不是常说与公主情同姐妹吗？莫非在你眼里，公主殿下也......"她故意欲言又止，笑吟吟地看着薛婉婉瞬间惨白的脸色。
西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贵女们纷纷用团扇掩面交头接耳。顾雪嫣脸色铁青，猛地转身瞪着薛婉婉："好个薛婉婉！本公主抬举你，你倒把本公主也编排进去了？"
"雪嫣！"薛婉婉慌忙去拉公主的衣袖，声音都变了调，"你别听小人挑拨，我对你一片赤诚......"
"是吗？"陆静仪闲闲把玩着腰间玉佩，"可我怎的听说，薛姑娘前日在尚食楼抱怨，说公主仗势欺人，逼你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薛婉婉一愣，那日在尚食楼雅间，三杯梨花白下肚，她确实对着铜镜哭诉过——说顾雪嫣拿她当个会说话的摆设，动辄当着满京城贵女的面折辱她，好显得自己多么尊贵不凡。可这些话......她猛然抬头，正对上陆静仪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如坠冰窟。原来那日珠帘微动，竟是她在偷听。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惊飞了枝头寒雀。顾雪嫣收回泛红的手掌，厉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也敢妄议天家！今便跪在此处，宴会不散不许起身！"她阴鸷的目光扫过姜萤二人，终究碍于颜面不便发作，只得甩袖而去。镶金嵌玉的裙裾扫过积雪，在薛婉婉身边留下一道刺目的拖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