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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人群散尽，只剩她们几人。姜萤正欲开口，陆静仪瞥了眼地上的人，拽住她手腕："阿萤，走。"
"若我是你，断不会当众只阴阳怪气几句。"姜瑶留在原地，把玩着腰间玉佩，语带讥诮。
薛婉婉瞳孔微缩："你什么意思？"
她似笑非笑："你处处针对姜萤，是因为九王爷吧？"
薛婉婉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个冒牌货，也配入瑾砚哥哥的眼？"
"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姜萤轻叹，缓步逼近，"没想到竟蠢得可怜。"
"放肆！"薛婉婉眸中怒火骤燃，"凭你也配教训我？滚远些！"
姜萤不疾不徐，指尖抚过薛婉婉肩头落花："深闺娇养的小姐，连脾气都藏不住。"她忽而倾身，红唇贴近耳畔，泪痣在光影下妖冶如毒，"敌人的敌人……可是最好的盟友呢。"
低语如蛇信游入耳中，薛婉婉的神情从愤怒到惊愕，最终化作一抹扭曲的癫狂。
大厅内珠围翠绕，世家贵胄济济一堂。顾雪嫣己换了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发间九凤衔珠步摇轻晃，端坐主位愈发显得雍容华贵。身旁大宫女捧着鎏金暖炉，顾雪嫣俯视下面坐着的众人，扬声道："承蒙各位赏脸赴这冬宴，首桩雅事便是这诗联游戏。"玉手轻拍，立即有丫鬟捧着缠枝牡丹漆盒上前，"若能对得绝妙，这串南海鲛珠链便是彩头。"盒盖开启的刹那，满堂骤然一静。只见十八颗珍珠莹润生辉，赤若珊瑚，青如碧涛，紫似烟霞，更奇的是每颗珠芯都凝着一点金芒，正是传说中的"金睛鲛珠"。
有见识的小姐不由低呼："这...这可是贡品级的好物，十年难觅一颗啊。"
厅内顿时响起阵阵艳羡之声："不愧是圣上最疼爱的十公主，这般稀世珍宝也舍得拿出来作彩头。"
"公主殿下果然大气！"
顾雪嫣含笑，眼中充满得意，听着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她缓缓展开洒金笺，朗声念出上联：各位听好了，上联:"雪映梅窗香入墨"
一位黄衣小姐率先起身："我试试，风摇竹影韵成诗。"
顾雪嫣轻摇团扇："意境尚可，对仗却差三分。" 她转头将目光放在一旁品茶的陆修远身上，眼中充满期待，可是对方却好似不感兴趣一般，连头都没有抬起过。
接连几位贵女应对，顾雪嫣皆不满意。姜萤注意到旁陆静仪盯着珍珠链眼睛发亮，低声问："想要？"
"我素爱收藏奇珍"陆静仪叹气，"可惜才疏学浅。"
姜萤忽而起身，清声道："茶烹松火暖生烟。＂
满座一顿，然后哗然。
"妙啊！"
"雪对茶，梅对松，竟是一副冬日行乐图！"
＂姜家小姐，果然才情了得＂陆修远抬头，眼中尽是赞叹之色。
顾雪嫣指尖掐进掌心，眼中不满，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得不示意侍女呈上锦盒。
姜萤转手便将鲛珠链系在陆静仪腕间，莞尔一笑："权当这些日子没去陆府赔罪了。"
"阿萤！"陆静仪抚摸着温润的珍珠，颊边梨涡盛满欢喜，这暖玉般的触感，陆静仪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
午后暖阳斜映厅堂，顾雪嫣端坐主位，鎏金食盒次第开启，丫鬟们捧着各色精致点心鱼贯而入。"这是江南新贡的芙蓉酥，连父皇都赞不绝口呢。"她拈起一块粉晶糕点，朱唇轻启间露出餍足神色。门外青石板上，薛婉婉仍保持着请罪姿势，顾雪嫣忽扬声道："给薛小姐送碟点心去——自然，该跪的时辰一刻都不能少。"侍女捧着剔红漆盘碎步离去，满座贵女顿时交口称赞："公主当真心地善良。"
偏厅月洞窗下，姜萤正与陆家兄妹围坐。陆修远执银箸夹起片琥珀色烤鸭，轻放入她面前的甜白釉瓷碟里。"记得你不嗜甜。"
少年嗓音温润，耳廓却泛起薄红。姜萤眼波微动："多谢修远哥哥记挂。"陆静仪突然搁下缠枝莲纹茶盏，眼珠转了转，狡黠眨眼："我可得去园子里消消食，赏赏雪，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吃。"说完就一溜烟出去了。
留下两人独处时，姜萤望着青年微蹙的眉头轻声道："陆夫人的咳疾如何? 陆修远惊讶的看了一眼姜萤:＂你都听说了?唉，快一个月了，也请大夫来瞧过了，却没有半分好转。＂若信得过，宴会结束后我过府请脉可好？"
陆修远眸中霎时漾开惊喜，又为她添了箸胭脂鹅脯："若是如此，甚好。"窗外竹影婆娑，将低语与笑声揉碎在茶香里。
鎏金兽炉吐着缕缕沉香，顾雪嫣忽然抚掌轻笑："早闻姜大小姐才艺双绝，方才那对子己见真章。这般良辰，不如..."她指尖轻点案上白玉酒樽，"舞一曲助兴可好？"
姜萤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抬眼时却噙着疏离笑意："臣女拙技，恐污了诸位慧眼。"话音未落，姜瑶己从席间盈盈起身，石榴红裙裾扫过青砖："姐姐莫怕，妹妹愿先抛砖引玉。"她眼波流转间掠过韩钊所在，果然见那袭玄色锦袍的主人搁下了犀角杯，若是在这个场合大放异彩，不仅可以赢得钊哥哥的青睐，还可以在众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准了。"顾雪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璎珞，看着姜瑶旋身退下。再登场时，那桃红舞衣缀满西域金铃，随着《霓裳》曲破翻飞如蝶。满座惊叹声中，姜萤垂眸啜饮着青梅酿，琥珀色酒液映出她眼底的冷光。
"臣女献丑了，该姐姐表演了。"姜瑶香汗淋漓地倚回座中，望着对面正看向她的韩钊，鬓边金步摇犹自轻颤。
姜萤轻笑，也不再扭捏，解下狐裘披风往侍女手中一抛。浅青襦裙掠过高台时，宛若初春新柳拂过冰湖。
起势极柔，云手回腕间似有月华流淌。忽闻"铮"的一声清响，陆修远不知从哪掷来的长剑破空而至。姜萤反手接刃，刹那间寒芒暴涨。剑锋掠处，窗外碎雪竟随剑气回旋，化作漫天琼瑶纷落。韩钊手中酒盏倏然倾斜——三年前雪地里，那个跟着他学剑的少女，如今竟己青出于蓝。
忽有暗香浮动，陆静仪不知何时己立在屏风侧，素手轻扬间，袖中倏地飞出数十瓣胭脂梅。那些殷红花瓣被剑气激荡，竟在半空凝滞一瞬，最终纷纷扬扬落在姜萤周身。她反手挽了个剑花，寒芒过处，一片梅瓣堪堪停在剑尖，颤巍巍映着雪光。
"好！"满座轰然喝彩，连顾雪嫣都不自觉前倾了身子。姜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分明看见，韩钊眼底那簇重燃的火光，正灼灼追随着那个青影翩然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