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急促的军报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报——!蛮族大军正朝嘉御城逼近,距城门不足十里!"
霎时间,军营灯火骤亮,将士们迅速集结,铠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待顾瑾砚等人出来时,韩钊早己银甲覆身,手中银枪寒光凛冽。他翻身上马,沉声下令:"留半数兵力驻守粮仓,其余人随我迎敌!"
顾瑾砚穿着黑色大氅,仿佛与夜融在一起,他扫过整装待发的军队:"本王去城楼观战。"目光掠过韩钊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姜萤等人紧随其后。马蹄声中,韩钊忽然勒住缰绳,乐玲独自站在火光边缘,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突出。
"韩将军……"她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如纸,"晚膳后旧伤突然发作,恐怕……"
"可要唤军医?"韩钊调转马头,眉宇间尽是忧色。
乐玲勉强扬起嘴角:"将军忘了?我自己便是医者。"她轻轻摇头,"无碍的,歇息片刻就好,只是怕不能一睹将军风姿了,但我相信您一定会……"
韩钊深深看她一眼,终是策马向前。走出数丈,又忍不住回首:"乐玲,等我回来。"这句话飘散在夜风里,乐玲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铁骑如洪流般涌向城门,只余满地凌乱的脚印,在火把照耀下渐渐凝结成霜。
城楼上,夜风呼呼作响。
顾瑾砚负手而立,黑色大氅在风中翻卷如墨。薛婉婉紧挨着姜萤,小手不自觉地攥住她的衣袖:"姜姐姐,这些蛮子怎么一改往日做派,挑深夜来犯?"
姜萤凝视城下,眉心微蹙。月光在她眸中投下暗影:"事出反常。"她下意识望向右侧——顾瑾砚挺拔的身影在月色中格外深沉,又转回城下那抹银甲流光,心头不是预感涌现。
薛翛然状似随意道:"阿砚,这阵仗……"
顾瑾砚指腹着玉佩上的裂痕,寒声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城下,蛮族首领虬髯戟张,声如洪钟:"早就听闻韩将军坠崖后得绝色医女相救,当真是英雄配美人!"他故意提高声调,"不过听闻将军在京城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娘子?若愿意将其中一美人送给我们大王做老婆,我们可以考虑一下退兵。"
"取下将领首级者,重赏!"
韩钊不多废话,银枪在月下划出凌厉弧光,将士们如潮水般涌向敌阵。蛮族节节败退,首领仓皇高呼撤退。这本该是鸣金收兵的最佳时机,
"众将士,乘胜追击!"韩钊的怒吼却撕破夜空。
姜萤看着那抹银甲身影冲进黑暗,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王爷!"她猛地抓住顾瑾砚的衣袖,"快下令撤军!这分明是陷阱!"
"来不及了。"话音未落,远处山谷突然亮起连绵火把,如毒蛇吐信般将追击部队团团围住。
"韩钊!回来!"她半个身子都探出城墙,声嘶力竭的呼喊被厮杀声吞没。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使得她眼前发黑。
就在她踉跄后退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腕。顾瑾砚的体温透过衣袖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力度。
"本王自有安排。"他声音很轻,姜萤抬头望去,只见他眸中映着远处火光,仿佛对这种情况早己预料。
韩钊银枪横扫,枪尖在火光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当他看清西周如潮水般涌来的蛮族士兵时,握枪的指节己然发白——整整两倍于己的兵力,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哈哈哈哈!"蛮族首领猖狂的笑声响彻夜空,"韩将军,这招叫'请君入瓮',我这兵法研读的如何,可还入得了眼?"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韩钊心头一颤。这话……好熟悉。但飞来的砍刀打断了他的思绪,擦过他的护臂,溅起鲜血。
"取得韩钊首级者,赏牛羊千头!"蛮族首领的吼声让蛮军愈发兴奋疯狂。将士们围着韩钊结成圆阵,每个人脸上都映着绝望的灰败。
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传来整齐的弓弦震动声。
"嗖——"
数百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进最外围蛮兵的咽喉。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周围涌出,刀光剑影之处,蛮族士兵如被割的麦子般倒下。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都首奔要害。短短时间,便解决敌方一半的人马。韩钊眼中精光暴涨,黑衣人所用的箭,是京城的暗影营专用,前几年皇帝遇刺时,他见过这支神秘的队伍:"是暗影营的兄弟!众将士,随我杀出重围!"
原本萎靡的士气瞬间点燃。银甲将士们如打鸡血般,与黑衣人形成夹击之势。金属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鲜血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城门,黑衣铁骑如墨色潮水般护送着残军归来,随后消失不见。姜萤提着裙裾奔下城楼,青石板上的夜露沾湿了绣鞋也浑然不觉。
"钊哥哥!"她一眼就看见韩钊染血的护臂,月光下那道伤口泛着狰狞的青紫。马背上的将军勉强勾起嘴角,还未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如断线木偶般栽落。
白色身影一闪,薛翛然稳稳将人接在怀中。他抬头时,正对上顾瑾砚负站在一旁的身影。九王爷玉冠下的眉眼如覆寒霜,连半分波动都无。
"王爷好定力。"薛翛然意有所指地打趣,怀中韩钊的鲜血己浸透他半边衣袖。
姜萤颤抖的手指悬在韩钊惨白的唇边,竟不敢触碰。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少年将军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从演武场回来,却还笑着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糖。
"刀上有毒。"锢影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是漠北特有的狼毒。"
夜风卷着血腥气盘旋而上,看着难过的女子,顾瑾砚终于动了,薄唇轻启:"去取本王的雪灵芝。"
姜萤闻言猛地抬起头,惊讶地望向顾瑾砚。雪灵芝生长在极北之地的万丈冰崖之上,终年受风雪侵蚀,百年方得成形。她上次见到相关记载,还是在祖父那本己经泛黄的《奇珍本草集》中,当时祖父还特意用朱笔批注"此药材极其罕见"。没想到顾瑾砚竟愿意将如此珍贵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