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军营里的火把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姜萤松开挽着韩钊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很快被夜风吹散。
"钊哥哥,"她望着远处马棚的轮廓,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我们好久没这样并肩散步了。"
韩钊的脚步一顿,火光下他的侧脸线条骤然绷紧:"萤萤,乐玲她真的只是……"
"我信你。"姜萤打断他的话,她转头看他,眸中映着水光,"十几年的情谊,我相信你没有变。"
韩钊看着眼前女子,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马棚里糯米正甩着鬃毛朝他们探头,草料从嘴边簌簌落下。
"慢些吃糯米,没有马和你抢。"姜萤走过去伸手抚过马儿脖颈上的伤痕,那是穿越戈壁时留下的。糯米亲昵地蹭着她掌心,却在韩钊靠近时突然别开头。
"嗬,长大了,脾气也见长。"韩钊笑着去摸马鬃,却被糯米一个响鼻躲开。他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看来是怪我这两年……"
"或许是许久未见,生疏罢了。"姜萤打断他,又觉语气有点怪异,立刻接话"钊哥哥,我有些乏了,回去吧。"她最后揉了揉糯米的耳朵,转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干草,发出细碎的声响。
韩钊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十岁那年执意要学骑马,也是这般头也不回地扎进雨里。
营帐内,姜萤静静躺在简陋的草席上,晚膳时的画面挥之不去,韩钊与乐玲谈论着那些她不曾参与的战役,说到兴起时,乐玲眼角的泪痣都跟着生动起来。而每当她想插话,话题却总是巧妙地绕回她陌生的领域。
帐外小兵巡逻的脚步声音惊醒了她。姜萤这才发现脸颊冰凉,抬手一摸,竟有湿意。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韩钊看乐玲的眼神,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仿佛他们之间早己……
帐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姜萤蜷起身子,将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棉被里。想起两年前韩钊对她许下的诺言。
翌日,姜萤草草喝完一碗清粥,走出营帐透气。远处是无尽的戈壁与稀疏的胡杨林。
“姜姑娘。”一道清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姜萤转身,见乐玲一袭红衣猎猎,乌黑长发高高束起,英气逼人,宛如画本里走出的女将军。她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马儿昂首挺胸,西蹄健硕。
“听说韩将军邀您一同去骑马。”乐玲唇角含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不知我能否同行?我自幼爱极了纵马驰骋的快意。”她说着,拍了拍身旁的白马。
姜萤微微一愣,随即莞尔:“自然可以。”
三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姜萤的糯米或许是因长途跋涉尚未恢复体力,渐渐落后于二人。她望着前方并肩而行的身影——韩钊一身银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乐玲红衣似火,策马时衣袂翻飞,英姿飒爽。风沙之中,二人竟显得格外般配。
姜萤心头蓦地一刺,随即猛地摇头,伸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低声喃喃:“胡思乱想什么?昨晚不是还说信他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一瞬的酸涩,唇角重新扬起笑意。她相信,韩钊仍是两年前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将军。
“驾!”她一夹马腹,奋力追赶上去。
风沙中,韩钊挺拔的身影格外醒目。他朝赶来的姜萤用力挥手:"萤萤,这里!"
三人将马匹拴在枯胡杨旁。韩钊自然地伸手替姜萤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在阳光下泛光泽,显得他格外温柔:"两年不见,我们萤萤的骑术倒是精进不少。"他眼中含笑,眉宇间尽是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还不是多亏某位严师?"姜萤仰起脸,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当年不知是谁,非要我每日都与他练马术。"
韩钊大笑,轻轻拍了拍糯米油亮的鬃毛:"这小家伙如今也只认你一个主子。"他转头对乐玲笑道:"有一年我想借它去巡营,结果被摔得灰头土脸,害我在萤萤面前都没面子了。"
乐玲闻言,眼前一亮,红衣在黄沙中分外夺目,不可思议的问:"当真这般烈性?"话音未落,她己利落地解开缰绳,翻身上马。"驾!"随着一声清喝,糯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韩钊立马跳上马匹,追赶过去,姜萤也紧跟其后。
乐玲初时还得意地扬鞭疾驰,红衣在风中翻飞如焰。可转眼间,糯米突然人立而起,发出愤怒的嘶鸣。
"我还就不信了!"乐玲死死拽住缰绳。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制服这匹烈马,却不想糯米愈发狂躁,前蹄重重踏地,溅起一片黄沙。
就在乐玲被甩飞的刹那,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掠出。韩钊接住她的瞬间,两人在沙地上翻滚数圈才停下。
"嘶……痛!"乐玲脸色瞬间煞白,胸前衣襟己被血染的猩红,手指紧紧攥住韩钊的手。
姜萤赶到时,正看见韩钊将人搂在怀中。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灼:"想是旧伤未愈。"
"我带了药……"姜萤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取腰间的药囊。
可话未说完,韩钊己抱起乐玲跃上自己的马。"萤萤,跟上!"马上的韩钊转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眼中满是矛盾,乐玲突然的呻吟让他回神,猛地勒紧缰绳,绝尘而去。乐玲的白马也同灵性般紧随其后。
转瞬间,荒原上只剩姜萤孤零零的身影。糯米不安地用鼻子轻蹭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怔怔望着远处扬起的沙尘,伸向药囊的手缓缓垂下,药囊下的穗子随风飘着。"钊哥哥?"
她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没。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三人,转眼间只剩她一人。"没事的。"她轻声安慰,不知是对糯米,还是对自己说。手指着精致的药囊。里面装着临行前特意配的上好止血药,原本是怕韩钊受伤准备的。
糯米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侧,像是在安慰她。
"走吧。"她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