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老钟楼的青铜齿轮发出年迈的呻吟声，陈三更扶着1997年加装的检修栏杆向下望去。晨雾中的城市轮廓正在发生微妙变化——2005年扩建的滨江路与2011年改建的商业区，在特定角度下竟构成了八卦阵的"离"卦与"坎"卦。而中心广场的喷泉池，正是1987年最初城市规划时埋下的阵眼。喷泉的水流此刻诡异地静止，水面倒映着钟楼的影子，却比实际高出三寸。
"三十六年一轮回。"摆钟人取下机械义眼，露出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的蓝色火焰。这只2018年安装的仿生义眼内侧刻着细小的"艮"卦符文，火焰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上次是1993年你母亲锁住门，这次该由你决定——修补，还是重塑。"老人干枯的手指划过栏杆上斑驳的锈迹，那些锈痕竟组成了与陈三更长命锁上相同的纹路。
一只灰白相间的狸花猫从老人1989年款的工装裤口袋钻出，轻盈跃到陈三更肩头。猫咪右耳缺角处结着2020年的伤疤，左眼的八卦义眼却是崭新的，瞳孔里闪烁着与阴间APP同步的金色符文。当它用脑袋蹭过陈三更脸颊时，长命锁的宝石突然映出1995年的记忆碎片：母亲蹲在公寓楼下，用小鱼干喂养一只尾巴尖带银白的流浪猫。记忆中的母亲手腕上缠着红线，线上串着七枚铜钱——与隧道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阿艮？"陈三更轻声呼唤，手指轻抚猫咪背脊。狸花猫发出咕噜声，尾巴尖的银毛突然竖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发光的轨迹。那道轨迹逐渐扩展，形成一幅全息投影——显示着城市地下管网系统中七个闪烁的红点，每个红点都对应着一处宠物聚集地。投影边缘还漂浮着细小的数字：1987、1993、1999、2005、2011、2017、2023。
摆钟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带着铜锈的齿轮。"1993年那次，我们以为只是封印了母体。"他抹去嘴角的机油，义眼投射出另一组数据，显示着过去三十六年间城市宠物异常行为事件的周期性波动。图表上的峰值恰好对应着八卦阵各卦象的方位，而最近一次的曲线几乎冲破坐标轴。"没想到它早己分化，通过城市流浪动物在暗中扩散。"老人说着掀开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猫爪印，每个印记里都嵌着一根银丝。
陈三更胸前的长命锁突然变得滚烫，宝石中的黑发与银丝开始急速旋转，形成微型漩涡。阴间APP自动弹出警告：
「检测到八门异动」
「污染扩散途径：动物媒介」
「剩余时间：23:59:59」
警告下方浮现出一段模糊视频：1987年的实验室里，七个白大褂人影正将某种发光液体注入一排猫的脊椎。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只尾巴带银白的狸花猫身上——它的眼睛与阿艮的八卦义眼完全一致。
阿艮的银白色尾毛突然伸长，缠绕成发光的细绳拽开钟楼地板，露出条倾斜向下的隧道。隧道内壁的发光苔藓是2015年生物实验室泄露的变异品种，每隔三十六厘米就嵌着一枚1987年铸造的铜钱。陈三更注意到铜钱上的"通"字都被刻意磨平，取而代之的是细如发丝的卦象符号。
陈三更跟随狸花猫跃入隧道，铜钱在他经过时纷纷立起，发出清脆的嗡鸣。声波在狭窄空间里形成共振，墙壁上的苔藓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照亮了刻在墙上的古老符文——那是用母亲笔记刻下的净化咒语。某些段落旁边还有铅笔标注的日期：1993.09.23、2005.11.07...最新的一条写着2023.03.12，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隧道尽头是"安心"宠物医院的后墙。陈三更钻出2018年更换的通风管道时，诊疗台上的急救箱里整齐排列着七枚猫眼石——每颗都标注着不同年份：1987、1993、1999、2005、2011、2017、2023。石头的排列方式与钟楼投影中的红点完全一致。穿白大褂的女兽医转过身，正是旧书店那位老妇人，只是面容年轻了二十岁。她白大褂下露出2008年纹的"震"卦纹身，纹身边缘正在渗出血珠，血滴落在地面竟自动组成"巽"字。
"第七区的污染通过宠物扩散。"她拉开帘子，笼子里关着的宠物瞳孔都变成了灰白色。一只2019年出生的金毛犬突然狂吠，唾液里的黑发组成"巽"卦图案。当红色猫眼石按在它眉心时，陈三更的长命锁突然剧烈震动，锁链自行解开指向西北方——母亲公寓的方位。那里现在是2023年新建的青年公寓，但APP地图上显示的仍是1995年的建筑轮廓。
女兽医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它们不是普通的感染体...每个动物体内都携带着一段记忆碎片。"她调出监控画面，显示着过去一周内不同宠物异常聚集的场景。画面中，流浪猫狗排成特定队形，爪印在地面留下残缺的八卦图案。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3月15日凌晨的录像：七只不同毛色的猫同时人立而起，用前爪在空中画出完整的八卦图形。
阿艮突然跳到诊疗台上，左眼的八卦义眼投射出全息地图。七个光点正在城市各处闪烁，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一处动物异常聚集地。阴间APP同步更新：
「记忆碎片定位完成」
「污染源追溯：1987年S-36实验」
「建议行动：收集碎片重构封印」
陈三更拿起标注"1987"的猫眼石，石头突然变得滚烫，映出一段模糊影像：母亲抱着婴儿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七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影像最后一帧，其中一个研究员转过身——赫然是年轻时的副市长。
阿艮带着陈三更连续瞬移三个地点。在2001年建成的中央公园，流浪猫聚集处的饲料袋印着2019年倒闭的制药厂logo。袋中残余的颗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触碰时浮现出1993年的记忆片段：母亲将某种药剂混入猫粮。奇怪的是，这段记忆里的母亲穿着2023年流行的运动鞋。
1999年通车的跨江桥底，埋着的铁盒里是1987年烧焦的猫尾巴，缠着母亲1993年的字条："艮位己封，巽门将开"。铁盒底部刻着市政厅的徽章，而字条背面还有一行2011年补写的小字："它们记得比人类长久"。
母亲的老公寓己在2021年拆除，只剩衣柜镜子上的血八卦还在渗出2023年的银光。当陈三更将2017年的猫眼石按在镜面上时，镜中竟走出一个由黑发组成的人形。它无声地张开嘴，吐出的却是阿艮的叫声。阴间APP在此刻更新提示：
「记忆载体确认」
「污染实质：时空错位记忆」
「修复方式：本体归位」
市政厅会议室内，副市长的领带夹是个2022年制的微型八卦盘。当陈三更通过镜面看到桌下融化的皮鞋时，阴间APP显示：【剩余时间00:15:00】。阿艮的义眼突然脱落，与密室中白猫的左眼融合——那只眼睛是1995年移植的城市微缩模型。模型开始运转，显示出城市地下的能量流动：七个污染节点正在形成逆向八卦阵，而第八个节点——正是陈三更所在的位置。
模型边缘浮现出母亲的字迹："活阵眼必须自愿"。陈三更突然明白，自己胸口的长命锁从来不是护身符，而是封印核心的容器。他抚摸阿艮残缺的右耳，在伤疤下摸到微型编号：S-36-1987。
"不是修补，也不是重塑..."陈三更喃喃自语，长命锁的宝石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是归位。"裂缝中溢出的不是血，而是星光照亮了整个会议室。副市长的人皮在光芒中剥落，露出体内纠缠的黑发——每根发丝上都挂着细小的猫铃铛。
2079年秋分的星空第一次穿透乌云。当陈三更举起猫尾巴时，所有被污染的宠物同时望向1993年北极星的位置。副市长领带夹停在"乾"位，露出2005年藏在衬衫下的傀儡接缝。长命锁中的黑发与银丝化作流光，在陈三更眼中映出三十六年的记忆走马灯。
七个记忆碎片从城市各处飞来，在陈三更周围旋转。阿艮的尾巴突然伸长，将碎片串联成完整的八卦阵。陈三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长命锁彻底碎裂，露出里面封存的光点——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一段被剪裁的时间。光点中浮现出1993年的真相：母亲并非意外死亡，而是主动走入阵法中心，将自己的记忆切割成七份注入动物体内。
光点升入空中，与七个碎片融合。一道纯净的光芒从天而降，笼罩整个城市。被污染的动物们仰头长啸，眼中的灰白逐渐褪去。市政厅地下的黑发傀儡在光芒中化为灰烬，灰烬上浮现出1987年的实验报告残页："S-36样本己分化...通过哺乳动物载体实现时空渗透..."
黎明降临时，2023年第一班公交车驶过广场。乘客们刷着手机，没人注意到流浪猫群正以八卦方位蹲坐。而在重建的殡仪馆楼顶，新装的风向标指向1987年母体首次苏醒的方位——此刻那里正盛开着一丛野生的栀子花。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七个模糊的人影，其中最高的那个向陈三更微微颔首。
陈三更站在钟楼顶端，看着晨光中的城市。阿艮蹲在他肩头，左眼的八卦义眼己经恢复正常。阴间APP弹出最后一条消息：
「八门归位完成」
「新循环己建立」
「下次维护时间：2159年秋分」
他摸了摸胸前的长命锁碎片，现在它变成了一枚普通的银饰。远处的街道上，一只尾巴尖带银白的狸花猫正轻盈地穿过晨光，消失在巷尾。猫的剪影与1995年记忆中的那只完美重合，只是这次，它的项圈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铜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