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跨江大桥像一条沉睡的钢铁巨兽,检修通道的铁栅栏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陈三更俯身时,发现那些水珠正以诡异的轨迹滑动,在锈迹表面勾勒出残缺的八卦纹路。长命锁在掌心微微震动,宝石中的黑发与银丝旋转速度时快时慢,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形的韵律。
江水在三十米下方翻涌,泛起带着铁锈味的湿气。当陈三更调整长命锁的链条时,突然看见水面倒影中除了自己,还有个穿蓝色工装的模糊身影。那人左耳后的蝴蝶胎记在水波中若隐若现,右手无名指上的铜戒指刻着清晰的"坎"卦符号——正是三十六年前被剪去手指的七人之一。
"第七区的水脉被污染了。"
声音从护栏外传来。陈三更转头,看见马尾实习生蹲在桥墩边缘的狭窄平台上,指尖蘸着江水在钢梁上画符。她今天穿着便装,但发梢偶尔闪过的银光暴露了守门人的身份。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崭新的铜戒指,戒面上"兑"卦的纹路正渗出淡金色液体。
江面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漩涡。实习生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数十条死鱼浮上水面,鱼鳃里钻出的黑发在空中扭动着组成残缺的八卦图。阴间APP自动弹出警报:
「边界警报:坎卦结界破损」
「污染源追溯:上游制药厂」
「建议处置方案:净化水脉节点」
陈三更蹲下身,手指轻触江面,指尖立刻传来一阵刺痛。水面下,无数细密的黑丝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淡红色的卦象印记。他猛地抽回手,那些黑丝却像受到吸引一般,朝着长命锁的方向延伸。
"小心!"实习生突然跃起,手中的铜戒指射出一道金光,将那些黑丝斩断。但更多的黑丝从江底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两人笼罩而来。
陈三更迅速解开长命锁,将其高举过头。宝石中的黑发与银丝突然加速旋转,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些黑丝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化为灰烬飘散。
"没时间了,"实习生抓住他的手臂,"制药厂那边己经开始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源头!"
两人迅速离开大桥,朝着上游方向奔去。陈三更回头望了一眼,江面上那些死鱼己经沉入水底,但黑色的漩涡仍在扩大,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第二节:制药厂秘辛(制药厂废弃的实验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腐肉混合的恶臭。陈三更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惊起细小的尘埃,在透过破窗的阳光中形成微型八卦的图案。
中央实验室的墙上挂着1987年的工作日志,最后一页被撕去大半,残片上只有潦草的一行字:"S-36样本在人体实验阶段出现异常......"墙角堆着的七个保险箱中,"坎"卦箱的锁孔里正渗出蜂蜜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细流,流向中央排水口。
当陈三更用长命锁触碰保险箱时,宝石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昨夜子时,副局长带着五个穿防护服的人潜入实验室。他们用特制的铜钥匙打开保险箱,取出某种黑色凝胶倒入排水口。最骇人的是副局长割腕时,流出的黑发在空中组成一个婴儿的轮廓,随即被排水口的漩涡吞噬。
"这些疯子......"实习生低声咒骂,她的铜戒指正在剧烈震动,戒面上的"兑"卦纹路变得鲜红如血。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五个浑身裹满黑色凝胶的人形生物从不同方向爬出,它们的脸部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正不停吐出沾着黏液的黑发。阴间APP的扫描结果显示:
「检测到母体分裂体」
「构成物质:怨气凝结物S-36」
「弱点:艮卦方位」
陈三更迅速后退,背靠墙壁,长命锁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那些人形生物似乎对光芒极为敏感,动作变得迟缓起来。实习生趁机从怀中掏出一把铜粉,洒向空中,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铜粉在空中燃烧,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阻挡了那些怪物的进攻。
"快找暗格!"她喊道,"母亲一定留下了什么!"
陈三更蹲下身,手指在地砖上摸索。突然,一块松动的地砖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力掀开,露出下面的暗格。半本烧焦的《S-36实验记录》中夹着张新生儿足印照片,背面用血写着:"第七份样本植入成功,待八门归位"。照片边缘的日期显示,这正是母亲车祸前一天拍的。
"原来如此......"陈三更握紧照片,胸口的长命锁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变得更加狂暴,火墙开始摇摇欲坠。
"我们得去钟楼!"实习生一把拉住他,"那里是最后的防线!"
两人冲破重围,朝着制药厂后门奔去。身后,那些怪物发出凄厉的嚎叫,黑发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实验室吞没。
老钟楼的机械室里,青铜齿轮咬合的声响如同某种古老的咒语。摆钟老人用黄铜义肢调整着钟摆,义眼投射出的全息地图显示,八个污染节点正在地下形成巨大的逆向八卦阵。
"母体从来不是一个人。"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发条,"当年我们七个各保管一份样本,第八份......"他的义眼突然转向陈三更的胸口,"你母亲把它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墙上的老黄历无风自动,停在1987年9月7日那页。陈三更突然明白——所谓车祸,根本是母亲带着"钥匙"逃离仪式的计划。而副局长他们这些年追杀的,从来都是那个被封印在陈三更血脉中的"第八份样本"。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钟楼西侧的跨江大桥上,黑色烟柱中无数发丝状黑影正在扩散。实习生的声音突然通过长命锁传来:
"净化法阵准备就绪!"
"需要钥匙启动!"
老人猛地拉开控制杆,钟楼巨大的表盘突然翻转,露出背面的八卦阵图。七个卦位镶嵌着铜制容器,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不同的婴儿残躯——正是当年被分割的七份样本。唯独"兑"卦位置空着,形状与陈三更胸口的钥匙印记完全吻合。
"该做最后选择了。"老人递来一把铜匕首,"修补边界需要牺牲钥匙,而彻底净化......"
阴间APP弹出最终提示:
「最终防线激活」
「选择:」
「① 以身补界(永久封印)」
「② 彻底净化(风险未知)」
陈三更握紧匕首,目光在钟楼外的城市与八卦阵图之间游移。黑烟己经笼罩了大半个城市,婴儿的啼哭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时间了!"摆钟老人催促道,"一旦八门完全逆转,整个城市都会成为母体的养料!"
实习生突然上前一步,她的银发无风自动,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可以用'兑'卦的力量暂时稳定阵法,但最多只能坚持十分钟。"
陈三更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钥匙印记开始发烫。他看向老人,问道:"如果我选择第三种方式呢?"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就意味着你要同时承受八门逆转的反噬,可能会魂飞魄散。"
"足够了。"陈三更握紧匕首,目光坚定,"告诉我该怎么做。"
陈三更站在钟楼顶端,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八个污染节点升起的黑烟在空中交织,逐渐形成巨大的婴儿轮廓。长命锁的宝石突然裂开,黑发与银丝如活物般缠绕在他右手,与掌心的钥匙印记融合。
"我选第三种方式。"
他举起铜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胸口钥匙印记的中心。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城市的八卦结界同时亮起金光。八个污染节点的黑烟被光柱贯穿,空中那个婴儿轮廓发出刺耳的啼哭,随即开始分崩离析。
奇异的是,陈三更并未感到疼痛。鲜血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八卦符,飞向城市各个角落。阴间APP的界面突然变成纯净的白色,显示着:
「检测到新型净化模式」
「八门平衡重构中...」
「守护者状态更新...」
实习生的身影出现在对面楼顶,她的银发如蛛网般张开,接引着西散的金色符文。摆钟老人的黄铜义肢自动解体,零件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艮"卦。而陈三更胸口的伤口中,浮现出一个微型的婴儿光影——正是被封印三十六年的"第八份样本"的纯净形态。
当最后一缕黑烟被净化时,整个城市的地下传来悠长的叹息。陈三更感到某种沉重的枷锁从血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流淌在八卦印记中的、平和而温暖的力量。
长命锁的碎片自动飞回,在陈三更颈间重组为崭新的吊坠——中央的宝石变成了透明的晶体,里面悬浮着八枚微缩卦象,正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光点缓缓旋转。
实习生的声音随风传来:"这才是真正的八门归位......"
在钟楼悠扬的报时声中,陈三更看见七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对他颔首致意后渐渐淡去。而阴间APP的最终提示缓缓浮现:
「新纪元己开启」
「日常模式载入完成」
「下次维护时间:2079年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