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沈知愿步履从容地回到了桂花小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几分清冷。
她伸手推开院门,霜月迎了上来,“小姐,孟小姐己经回府去了。”
沈知愿担心身上那的血腥味会被察觉,便悄无声息地与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费力的扬起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好,那你今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转身进了房间。
夜色暗,也看不清人脸上的神色。
待房门轻轻地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霜月才感觉有些奇怪,小姐今日好像不太对劲。
但老爷回来,小姐怎会心情不好。
她摇摇头,心想大抵是自己多心了,便轻手轻脚带上了院门。
寂静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缝隙洒下几缕斑驳光影。
女子面色苍白,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好似失了五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靠在门板上的身体缓缓下滑,首到整个人滑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仿佛失了魂魄,背上的伤远远不及心口的疼痛。在这个黑暗而寂静的房间里,一切都被无限放大,好似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月光洒落在女子的侧颜上,洒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
在昏暗的墙角,突然划过一抹鲜艳的色彩,红色的衣角在黑暗之中格外扎眼。
那人小心翼翼地翻进院中,见院中静悄悄的,不由得有些奇怪。
这么早就睡了?
他靠近主屋,见屋内没有灯光亦没有声响,还以为对方己经睡下了。
萧玄钰刚准备转身离开,脚步还未抬起,极浅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
那声音离他很近,但像是刻意压低了的,带着无端的哀伤,他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呼吸声像是从门后传来的,他走到门前停下,却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受伤了?
可他们分别不过一天,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受伤。这北都之内,若她不愿又有谁能让她受伤。
稍加思索,答案呼之欲出。
男子没有叩响房门,而是静悄悄地在她门前坐下。
她这样要强的人,应当是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脆弱的那面吧。
他虽这般想着,心底却又有声音响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包扎,有没有难过,有没有……
晚风裹挟着几分凉意,吹的五皇子殿下眼尾发红,连带着眼睛也生疼。
忽地,门板好似动了一下。
里面的人儿撑着身体站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雪竹居,传来瓷器清脆的破碎声。
沈姝放下手中的方子,抬眸看去,“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玉兰低着头,想起方才在外头听见的,“大小姐,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无意中听见表小姐说,见老爷在祠堂里动了家法。”
父亲动了家法,为何动家法。
沈姝闻言眉头紧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沈家家法不比其他,是要命的。
“然后呢,接着说。”
玉兰咽了口口水,接着道:“然后表小姐还说,半个时辰前老爷找了二小姐,还说二小姐被罚了二十记脊杖。”
玉兰试探地看向沈姝。
女子当即从椅子上起身,顺手拿起放在桌角的药箱。
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婢女的话,步伐略显踉跄,担忧的情绪如同滚雪球般越积越大。
在她推开院门的那一刻,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沈姝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房门,“知愿,你在吗?”
“知愿?”
“妹妹!”
唤了好几声,那头才拉开房门。
“阿姐,你怎么来了。”她面色煞白,外头裹着一件袍子,只开了条不大的门缝,并没有完全打开门的意思。
沈姝本就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又怎会闻不出来,顿时又心疼又生气。
“沈知愿,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姐姐,现在还要瞒我?”女子的嗓音颤抖着,虽是训斥,却无半分责怪之意。
那双杏眸终于有了些焦距,她略显无措的退了一步,将门彻底打开。
“阿姐。”她略显含糊声音从干涩的嗓子里发出,试探的眸小心翼翼的。
沈姝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拎着药箱坐到床边。
“还不自觉点?”
沈知愿抿唇,睫毛轻轻煽动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她依言将披风解下,一步步走到床边趴下。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同衣服粘连在一起,而肩头的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将周围的衣物染的发黑。
沈姝拿起剪子开始处理黏连着的衣物,见了伤口心痛不己。
“沈知愿,你不是武力超吗,他要打你你不会躲吗?”
女子眼眸微动,没有回答。
她会武这事瞒了所有人,包括姐姐。
沈姝手法熟练而轻柔,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确,以减少对她的刺激。
过了会,躺着的人儿突然开口问。
“我隐瞒了自己会武,阿姐不生气?”
沈姝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使我们是姐妹。”
“但是知愿,阿姐今天真的很生气。”
“父命要比你的命重要吗?这是脊杖,是会死人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句句话入了心,可她却不敢信了。
“阿姐,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母亲是怎么死的,”没等人回话,沈知愿扯了扯唇角道,“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是灾星。”
不论是母亲的过世,还是上一世大将军府的灭亡,都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
沈姝微怔,冰凉的指尖轻点她额头,“休要胡说!”
“母亲的死同你无关。哪怕那日母亲去了城外,得知城内沦陷也会不顾生死的回城。”
顿了顿,沈姝俯身摸摸她的脑袋。
“知愿,母亲的死和你无关,不要听他的,一丝一毫也不要听,好吗?”
院门合上,屋里的灯也熄了。
沈姝提着药箱出来时,正好遇上匆匆赶来的医师和仆从。
沈大小姐端着架子,冷声讥讽。
“等父亲想起来请医师,怕是我妹妹的血都要流干了。”
“麻烦转告父亲,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的行为,大可不必。他回来之前,我们姐妹二人过得好好的。”
也不知听见了哪句,屋顶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响动,那道红色身影渐行渐远,融进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