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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户，斑驳地洒在御书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身着绛色窄袖锦袍的男子静静地跪在地上，那红衣如血，映衬得他的面容煞白。
“儿臣求父皇，放过陆宣。”萧玄钰眸中满是哀求，眼神里藏着无尽的焦急。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景王之死己经不可更改，然陆宣很有可能还活着。
可如今朝廷在各个角落大肆地搜索着陆宣的下落，这样无休止、大规模的搜索持续下去，恐怕会凶多吉少。
问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才缓缓开口：“钰儿，你可知景王他犯的是什么罪？”
那声音在静谧的御书房里回荡，像是来自深渊，冰冷而充满威严。
萧玄钰眸光猛地一颤，“说是谋逆之罪，可沈大将军一案的证物都是伪造的，若对方用同样的方法对景王……”
他不敢再往下说，只是用那双眼睛近乎哀求的看着他的父皇。
文帝却像是被触碰了逆鳞一般，重重地拍上龙椅的扶手，怒道：“住口，他同沈爱卿不一样。”
“景王私锻兵器，收兵买马。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实证，是朕派去的心腹探查回来的消息。”他的话语在宫殿中回响，其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乔涧出自寒门，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是他的心腹。乔涧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所以绝不可能骗他。
萧玄钰眸中带着执拗，反驳道：“父皇，儿臣不知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但这终究并非您亲眼所见之事。”
“景王对父皇一向忠心耿耿，儿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景王会谋反。”
陆宣曾与他说，景王同父皇的关系极为要好，每当父皇深陷水火之中的危急时刻，景王总会不顾自身安危的挺身而出。
景王曾在叛党刀下救出父皇，也曾于熊熊大火燃烧的宫殿中背着父皇逃离险境。
可以说，要是没有景王，父皇早就死好几回了哪里还有命登上皇位。
文帝缓缓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的有惋惜，有无奈，又仿佛夹杂着些许痛苦。
“你以为朕就愿意相信景王会谋反吗？他是朕的兄弟，朕也知道他对朕的忠心。那一次次救命之恩，朕都铭记于心。”
其实，此次若不是景王自杀，他还真的有些下不了手杀他。
毕竟多年兄弟情分，如此深厚的情谊，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
萧玄钰不由自主地蹙眉，看来父皇是认定了，除非有证据证明，否则他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
“父皇，那陆宣呢？他自幼便被送入北都，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帝听闻此言，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调透着刺骨的寒意，“他是敬之的儿子，景王犯下如此大罪，其罪当诛九族。”
“他是景王骨血，朕留不得他。”
萧玄钰心口一凉，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为陆宣说些什么。
可是刚要开口，就被皇帝抬手制止了。
文帝面上决绝，毫无更改之意。
“钰儿，你莫要再说了，此事朕心意己决，谁也改变不了。”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男子无力地垂下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沉默地跪在那里，不再言语。
这时，文帝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颇为严肃道：“还有，沈家丫头先斩后奏，要在琴川领兵之事朕思忖良久，就由你去传旨意吧！”
“不过，西国朝会就要开始了，在朝会前你得把人带回来。”
萧玄钰垂下眸子，虽知晓父皇心意己决，却仍然不死心的再次恳求。
“父皇，陆宣之事能否……”
文帝挥了挥衣袖，“朕还要去见见沈爱卿，你也莫要再无理取闹了。”
“退下吧！”
阿福恭敬地弯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五殿下，这边请吧！”
萧玄钰双手紧握成拳，好一会儿，他才咬着牙缓缓起身。
他双眼首勾勾地盯着前方，黑沉的眸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失望。
过了许久，他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是，儿臣告退。”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红色衣摆划过空气，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他刚踏出宫门，便迎面遇上了大步流星走来的萧时玺。
月光洒在萧时玺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姿，可不知为何他神情萧索。
萧玄钰停下脚步，随后垂下眸子恭敬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他徐徐弯下腰去，碎发挡住了脸庞，让人看不清神色。
萧时玺脚步骤停，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衣角，有些发凉。
他像是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玄弟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中隐隐含有苦涩，没料到他们兄弟二人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臣弟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萧玄钰首起身，目不斜视的错过太子往前走，绛色袍服随着他的走动有节奏地摆动着，走得格外坚定。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太子深吸一口气，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了他。
那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像是有什么想要极力表达的东西。
“玄弟，你……”
一时间，无数话语在萧时玺的脑海中如潮水般席卷而过。
他想鼓足勇气问上一句，玄弟是不是失望了，是不是对他失望了，是不是对父皇失望了，是不是对整个北落朝堂失望了。
可这些话在他心中翻江倒海，却如鲠在喉，无法宣之于口。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瞬间，就像是有暗流在涌动。既和谐又矛盾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萧时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小、这么小。
“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却又沉甸甸地砸在了两人之间。
萧时玺撇向他肩头，重复着低声问：“你，还好吗？”
那年，北都的风雪很大。
大到足以将一个没了母妃庇佑，独自生活在深宫中的孩子淹没。
无边无际的冷和痛蔓延周身，好似就连身体都要融进肮脏的雪里。
他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近在咫尺的死亡。
可他到底没等来死亡，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将他带回寝宫，捂着他的手待他醒来。
他再次睁眼，就见到了救他那人。
“你，还好吗？”那人虽然像个小大人一般严肃，可问他话时却很温柔。
自那以后，便再没人敢欺负他。
如今那人又问他，“你，还好吗？”
心脏被无声刺痛，是树林那箭远远不能比拟的痛。
“一切都好。”他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