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驿站比想象中完好。
这是一座用厚重石块垒成的两层建筑,屋顶己经坍塌了一半,但墙壁依然坚固。最重要的是,它背靠山崖,只有正面需要防守,是过夜的理想场所。
护卫们迅速清理出底层的大厅,用毛毯和屏风隔出一个相对温暖的角落给安安。沈远山亲自检查每一处缝隙,用特制的药泥封住可能漏风的地方。周子琰则带人在外围布置防线,在雪地里埋下掺有紫灵香的警戒线——任何生物跨过,都会触发蓝光警报。
"今晚我来守第一班。"晚饭时,周子琰对沈远山说,"你的龙纹消耗太大,需要完整休息。"
沈远山没有推辞。过去几天,他每天早晚都要给安安输送龙纹之力维持平衡,确实疲惫不堪。更麻烦的是,自从过了雪线,他掌心的龙纹变得异常敏感,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发光发热。
玄诚子蹲在篝火旁熬药,锅里翻滚着深蓝色的液体,散发着辛辣与清香混合的气味。这是用火龙草、紫灵香和几种北方特有的药材配制的防寒汤,每人睡前必须喝一碗。
"奇怪..."老道突然嘀咕道,搅动药勺的手停了下来,"火候明明够了,怎么不转色?"
沈远山凑过去看。按照配方,药汤应该在沸腾后由蓝转白,但现在仍然保持着深蓝色,像一锅融化的宝石。
"水质问题?"
"不可能。"玄诚子摇头,"用的是我们自带的雪水。"他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除非..."
他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结满冰霜的窗板。外面,一轮满月正从山巅升起,银光洒在雪地上,竟泛着淡淡的蓝晕。
"月蓝雪!"玄诚子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冰尸残骸会活跃...今晚是月蓝雪夜!"
沈远山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霜月曾警告过,月蓝雪是北疆罕见的异象,当月亮通过特定角度的冰晶云层时,会折射出蓝色光芒。这种光线能极大增强冰尸的活动能力。
"加强警戒!"他对门口的护卫喊道,"所有人双岗,火炬换成紫灵香火把!"
林小荷从内室跑出来,手里拿着温度计:"远山!安安的体温突然升高,冰魄碎片在剧烈发光!"
众人冲进内室,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安安悬浮在离床半尺的空中,全身笼罩在一层蓝白交织的光晕中。冰魄碎片像个小太阳般耀眼,而更惊人的是,孩子的小嘴一张一合,正用一种陌生的语言说着什么。
"雪魂语!"玄诚子惊呼,"他在说...『冰镜』、『血锁』、『双生』..."
周子琰迅速取来热瓦普,弹奏起一段舒缓的旋律。这是他从西域学来的安魂曲,曾多次安抚过安安的龙纹躁动。琴声如流水般淌过室内,孩子的悬浮高度似乎降低了一些。
沈远山同时催动龙纹,金光如细雨般洒向安安。两股力量作用下,孩子缓缓落回床铺,但口中的雪魂语仍未停止,只是声音变小了。
"他在传递信息。"玄诚子俯身倾听,面色越来越凝重,"关于雪魂族内部的...某种分裂。"
林小荷用沾了药水的布巾擦拭安安的额头:"什么分裂?"
"大祭司与'冰镜会'的斗争。"玄诚子解释道,"雪魂族并非铁板一块。有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完全封闭圣地,拒绝一切外来者;另一部分则主张有限度地开放,换取外界资源。"
"『血锁』呢?"周子琰追问,手上琴声未停。
"一种残酷的刑罚。"老道的银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将罪人锁在冰镜前,让极光慢慢吸干血液...据说被处刑者的灵魂会永远困在镜中。"
沈远山心头一紧。先帝的地图上标记的圣地路径,会不会正与这场内部斗争有关?如果雪魂族内部对龙纹持有者持敌对态度...
"『双生』又指什么?"林小荷轻声问,手仍温柔地抚摸着安安的发梢。
玄诚子摇头:"不确定。可能指冰火双莲,也可能..."他顿了顿,"指雪魂族传说中的'双生圣子'——每隔三百年会诞生一对拥有特殊能力的孪生子,一个掌控极寒,一个驾驭炽焰。"
屋外突然传来护卫的警报声。沈远山立刻让周子琰留下保护安安,自己和玄诚子冲了出去。
月光下,雪地一片幽蓝。远处的警戒线正闪烁着刺目的光芒,照亮了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它们通体覆盖着冰甲,行动僵硬却坚定,眼眶中跳动着蓝色的火焰。
"冰尸!"护卫队长大喊,"至少十具!"
沈远山掌心的龙纹立刻灼热起来。他正要冲上前,玄诚子却一把拉住他:"别用龙纹!月蓝雪下,冰尸能吸收龙纹之力进化!"
"那怎么办?"
"用这个!"老道从怀中掏出一把红色粉末撒向空中,念动咒语。粉末遇风即燃,形成一道火墙,"火龙草粉掺朱砂,专克冰尸!"
护卫们纷纷效仿,将准备好的药粉撒向西周。火墙迅速连成一片,暂时阻挡了冰尸的逼近。那些怪物在火焰前徘徊,发出玻璃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它们不会强攻。"玄诚子观察了一会儿说,"冰尸本能地惧怕火焰,尤其是药火。但今晚我们别想睡了,必须保持火墙不灭。"
沈远山安排了轮班值守,自己则回到内室查看安安的情况。孩子己经恢复平静,冰魄碎片的蓝光也趋于稳定,只是小脸上仍带着一丝不安的神情,仿佛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外面怎么样?"林小荷担忧地问。
"暂时控制住了。"沈远山简单解释了情况,不想让妻子过度担忧,"玄诚子说只要火墙不灭,冰尸不敢靠近。"
周子琰仍在弹琴,只是换了一首更加轻柔的曲子:"皇兄,你注意到没有?自从冰尸出现,安安的雪魂语就停止了。"
确实如此。仿佛外界的威胁与孩子的梦境有着某种联系,当冰尸活跃时,安安反而安静下来。
"像是...某种预警机制。"沈远山沉思道,"也许他在潜意识里感知到了危险?"
夜深了,驿站外冰尸的嘶吼时远时近,火墙的劈啪声成了唯一的安慰。沈远山和林小荷轮流守着安安,周子琰则每隔一小时就出去巡视一圈。玄诚子坐在门边,银眸半闭,似乎在冥想,又似乎在倾听远方的声音。
凌晨时分,当月亮西沉,蓝光渐弱时,冰尸终于退去。沈远山站在驿站门口,看着雪地上那些奇怪的足迹——它们不是首线离开,而是绕着驿站转了三圈,最后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像是一朵未完成的花。
"它们在标记我们。"玄诚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这些冰尸...比我想象的聪明得多。"
沈远山想起那块会振动的黑色石头:"有人控制它们?"
"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它们。"老道意味深长地说,"明天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如果我的计算没错,距离冬至日只剩十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