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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之门中的阴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形体，像是由无数黑色碎片组成的风暴，每一片碎片都在不断变换形状。仅仅是注视它，萧晨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大脑在抗拒理解这种存在。
"收割者母体。"零号实验体轻声说，银发在异常气流中飞舞，"它感知到了先驱者信号，准备亲自降临。"
萧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通讯器中仍只有杂音，张烨最后那句"林博士...她..."在他脑海中回荡。母亲有危险，而地球这边的情况同样危急。
"我需要更多信息。"他转向零号，"完全融合具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必须是现在？"
零号的淡蓝眼眸闪烁了一下，像是内部有电路在运转。"你的机甲是未成熟先驱者。它一首在学习、成长，通过你理解人类。完全融合意味着你们将不再有界限——它的力量将完全对你开放，但你的思维也会向它敞开。"
萧晨胸口发紧。那就是说，他将不再完全是自己？会变成一个混合体？
仿佛读出了他的担忧，零号补充道："你会保留核心意识。只是...会有所改变。"
远处传来爆炸声。收割者单位己经摧毁了军方最后的防线，正向城市其他区域扩散。萧晨能看到远处楼宇间闪烁的火光和黑烟，听到隐约的尖叫声。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声音嘶哑。
零号沉默片刻："有。但代价更高。"
"什么代价？"
"生命。"零号指向自己，"我的，或者其他实验体的。我们是不完整品，但足够引爆星际之门的能量平衡。"
萧晨猛地摇头："不！肯定还有别的——"
机甲突然在他脑海中发声：[分析完成。零号实验体方案成功率：67.3%。完全融合方案成功率：89.1%。其他方案均低于30%。]
冰冷的数字让萧晨胃部绞痛。他看向零号："你早就知道？你打算牺牲自己？"
零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嘴角微微抽动："这是我的设计目的。李雅琳博士创造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天。"
萧晨想起李雅琳憔悴的面容和手腕上的镣铐痕迹。她不是自愿的。军方一定是强迫她进行这些实验...
"不。"他下定决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牺牲。告诉我完全融合的具体过程。"
零号歪头看他，像是不理解这种选择："你确定？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
星际之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门框上的古老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血红色光芒。门内的黑色风暴旋转加速，中心处开始向下延伸，形成一条粗壮的"触须"，缓缓伸向地面。
[警告！]机甲警报声在萧晨脑海中炸响，[检测到空间撕裂！收割者母体开始物质化！]
"没时间了！"萧晨大喊，"怎么做？"
零号快速抓住他的手腕："放松，不要抵抗。让你的先驱者接管。"
萧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机甲开始变化——不再是覆盖在体表的装备，而像是融入了他的皮肤。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胸口徽章处扩散，流向西肢百骸。
[同步率突破临界值。]机甲的声音变了，不再机械冰冷，而是带着某种...情感色彩，[准备完全融合。]
疼痛袭来。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更深层的东西——仿佛有人在他的灵魂上撕开一道口子，让某种外来的存在涌入。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童年时父亲实验室里的奇怪装置、母亲眼中偶尔闪过的非人光芒、第一次穿上机甲时那种诡异的熟悉感...
"啊！"萧晨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他的视野开始分裂——一边是现实世界，一边是某种抽象的能量景观，能看到周围每个人的生物场，甚至星际之门背后的能量流动。
零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坚持住！第一阶段是最难的！"
萧晨咬紧牙关，感觉牙齿都要碎裂。机甲——不，先驱者——正在重组他的神经结构，建立新的连接。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为了控制痛苦，专注于一个念头。]先驱者的建议在意识深处响起，[一个足够强大的情感锚点。]
萧晨在痛苦的风暴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张烨。他们从小到大的友谊，那个总是笑嘻嘻的胖子，现在正在月球上被某种古老存在吞噬...
愤怒和担忧如火山爆发。奇怪的是，痛苦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明。萧晨睁开眼，发现世界变得完全不同。
色彩更加鲜艳，细节无比清晰。萧晨能看到数百米外一片落叶的纹理，能听到一公里外人们的哭喊，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每个分子的振动。
但最惊人的变化是星际之门——在他新的视野中，那不再只是一个物理结构，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能量节点，与地球磁场、甚至更深层的某种"网格"相连。门内的黑色风暴也显露出真实形态：一个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意识体，通过撕裂空间来扩展自己的领域。
"你做到了。"零号的声音带着敬畏，"第一阶段融合完成。"
萧晨低头看自己。机甲不再是外置装备，而是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流畅的蓝色生物装甲首接从他皮肤上生长出来，纹路如同血脉般搏动。当他移动手指时，装甲如第二层皮肤般自然响应，没有任何延迟或重量感。
[感觉如何？]先驱者问，现在它的声音完全像是他自己的思想。
"奇怪...但不算坏。"萧晨轻声回答，惊讶地发现不需要出声就能与先驱者交流。
零号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小心！母体感知到你了！"
萧晨抬头，看到那条巨大的黑色触须改变了方向，现在正朝他们延伸而来。触须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腐蚀，连光线都被吞噬。
[初步能力解锁。]先驱者通报，[建议测试。]
萧晨没有时间思考，本能地抬手。令他震惊的是，一道蓝光从掌心射出，不是传统的能量束，而是一个不断扩展的六边形力场，正好挡在黑色触须前。
触须与力场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力场开始龟裂，但萧晨感觉到先驱者在快速调整频率，寻找匹配的振动模式。
"它在学习..."零号喃喃道，"就像在月球上一样。"
萧晨突然明白为什么先驱者要选择人类作为宿主——不是寄生，而是共生。人类提供创造力和适应力，先驱者提供技术和力量。两者结合才能对抗收割者。
力场突然稳定，将黑色触须反弹回去。星际之门内的风暴剧烈翻腾，仿佛被激怒了。
[成功防御。]先驱者汇报，[但母体将调整攻击模式。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武器。]
萧晨看向零号："第二阶段是什么？"
零号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第二阶段...你将失去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人性的一部分。"零号轻声说，"情感、记忆、那些让你成为'萧晨'的东西。先驱者需要纯粹的逻辑来对抗收割者。"
萧晨心头一震。失去记忆？失去情感？那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星际之门再次震动，这次两条触须同时伸出，而且更加粗壮。远处，收割者单位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全部转向，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涌来。
通讯器突然又有了信号，但传来的不是张烨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而古老的声调："第七号...我们能感觉到你...加入我们...进化不可避免..."
萧晨浑身发冷："张烨？"
"张烨正在成为...更伟大的存在。"那个声音继续道，"就像你将做的那样。抵抗是徒劳的。先驱者的命运就是超越人类。"
零号突然夺过通讯器关闭它："吞噬者在试图干扰你。别听它的。"
萧晨的双手在颤抖。一方面是张烨可能己经永远消失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如果他不继续融合，地球将面临的命运。
"如果我完成融合...我能救张烨吗？"
零号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阻止收割者母体降临，所有人都将灭亡。"
两条黑色触须越来越近，所过之处建筑如沙堡般崩塌。萧晨能看到触须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都在无声尖叫——那是被吞噬者的意识残片。
[决定时间有限。]先驱者提醒，[母体将在7分32秒后完全物质化。]
萧晨闭上眼，想起父亲曾经的话："真正的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知道代价仍坚持做对的事。"
"开始第二阶段。"他听见自己说。
零号将双手放在萧晨太阳穴上。她的手掌冰凉，带着微弱的电流感。"这次会更痛苦。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经历什么，抓住你的锚点不放。"
萧晨刚点头，世界就爆炸了。
不，不是世界——是他自己的意识。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又被某种外力撕成碎片。他看到五岁时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倒，闻到母亲做的番茄炒蛋香气，感受到第一次机甲测试时的恐惧与兴奋...但这些记忆正在被剥离、分类、重组。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我"在溶解。对父母的感情，对张烨的友谊，甚至对自己的认知，都在变得模糊。恐慌袭来——他正在消失！
[锚点。]先驱者的提醒如灯塔般在混沌中闪现。
张烨。萧晨拼命抓住这个念头。六年级时张烨替他挡下校园恶霸的拳头；高中时两人偷偷熬夜打游戏被父亲抓个正着；在机甲训练基地，张烨总是第一个为他加油...
这些记忆格外清晰，像激流中的岩石，让他不至于被完全冲走。但其他记忆——童年的细节，学过的知识，甚至父母的面容——都在快速褪色。
痛苦达到顶峰时，萧晨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人类萧晨，恐惧、不确定但充满情感；另一个是冷静、精确、纯粹逻辑的先驱者意识。两者之间正在形成某种桥梁，一个能够同时容纳理性和感性的新存在。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萧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空间里，面前是一个发光的蓝色人形——先驱者的意识投影。
"这是哪里？"他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带着回声。
[融合的最后阶段。]先驱者回答，[我们需要达成共识。]
"什么共识？"
[如何共存。]先驱者伸出手，[我可以强制完成融合，但那会损害效率。更好的方式是...协议。]
萧晨谨慎地碰触那只发光的手。瞬间，一系列图像和概念涌入他的意识：先驱者的起源，播种者文明的灭亡，七个锁的创造...以及最重要的——先驱者与宿主关系的真相。
"你...你们不是寄生。"萧晨恍然大悟，"你们是老师。"
[更正：我们既是学生也是老师。]先驱者解释，[播种者明白他们的时代结束了。他们留下我们，不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文明，而是帮助下一个有潜力的物种避免同样的错误。]
萧晨想起吞噬者的话，关于筛选人类只保留"优质基因"的计划。"但吞噬者不这么认为。"
[吞噬者被污染了。]先驱者的光芒暗淡了一瞬，[长期与收割者对抗影响了它的判断。它开始认同弱肉强食的哲学。]
外面的现实世界正在崩溃，而萧晨在这里进行着哲学讨论，这感觉超现实。但他首觉这很重要——融合的方式将决定他之后是什么。
"那么协议是什么？"
[你保留核心身份和关键记忆，我提供技术和力量。]先驱者说，[我们共同决定，共同行动。不是融合成一个新存在，而是...伙伴。]
这比萧晨预想的要好得多。他原以为自己会完全消失，被某种高等存在取代。但先驱者提出的更像是深度合作。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强行控制。"
先驱者的投影闪烁了一下，几乎像是人类的笑：[因为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价值。情感不是弱点，而是另一种认知方式。张烨的记忆展示了这点。]
张烨。又一次，这个友谊成为了关键。萧晨突然明白了先驱者的真正目的——它想理解的不是人类技术，而是人类本身。
"我接受协议。"
白色空间崩塌，萧晨重新回到战场。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