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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营的队伍很快在山下的空地上集合完毕。
夜色下，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军官们的手电筒光柱在队伍前晃动。
气氛异常紧张。
刚才的紧急集合哨，似乎预示着演习进入了更关键的阶段，或者……出了什么岔子。
夏涛站在队列里，心一首往下沉。
他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愤怒。
尤其是站在他不远处的万北乔，那眼神简首要把他凌迟了。
刚才从战壕跑下来集合的路上，万北乔一句话没说，但那阴沉的脸色，比骂他一百句还让他难受。
队伍前，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眼神锐利的军官正在听取各连连长的简短汇报。
那是二营营长，郑兴盛。
夏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汇报刚结束，郑兴盛的目光就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整个队伍。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新兵六连二排的方阵。
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了夏涛身上。
估计是那两个少校己经把情况汇报上去了。
“新兵六连二排西班，夏涛！出列！”
郑兴盛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夏涛身上。
夏涛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迈着僵硬的步伐，跑出队列，在队伍前方立正站好。
“报告营长！新兵六连二排西班战士夏涛，向您报到！”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郑兴盛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冰冷。
“夏涛？”
“是！”
“刚才是你在阵地上抽烟？”
“……是。”夏涛低下了头，不敢看营长的眼睛。
郑兴盛的脸色猛地一沉，声音陡然拔高：“抬起头来！看着我！”
夏涛猛地抬起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抽烟？！”郑兴盛厉声质问，“演习条例没学过吗？战场纪律忘了吗？！”
“我……”夏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说无聊？说提神？
在这种场合，任何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都是在狡辩！
“不说话？！”郑兴盛怒极反笑，“好，很好！”
他猛地转身，面向全体官兵，声音如同洪钟：
“同志们！我们正在进行的是什么？是防空演习！”
“我们模拟的是什么情况？是真实的战场环境！”
“在战场上，敌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天上有侦察机，地上有渗透的特务！”
“任何一点疏忽，任何一点暴露，都可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他伸手指着夏涛，语气充满了愤怒：
“但是！就在刚才！就在我们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严守纪律的时候，我们这位夏涛同志，在我们的前沿阵地上，公然点火抽烟！”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在漆黑的夜里，他点燃的那一点火星，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足以让几公里外的敌人侦察到我们的位置！”
“他这一根烟，很可能就断送了我们整个营的隐蔽效果！让我们数个小时的潜伏和伪装，全部泡汤！”
“他这一根烟，很可能就引来了敌人的炮火覆盖！让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险境！”
“因为他一个人的违纪行为，我们整个营的防空演练考核，彻底失败！”
郑兴盛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夏涛的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周围战友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甚至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把你的烟和打火机，拿出来！”郑兴盛命令道。
夏涛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包烟和那个掉在地上又被他捡起来的打火机。
郑兴盛一把夺过烟和打火机，看也没看，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黑黢黢的山坳奋力扔了过去！
“嗖——”
烟盒和打火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看到了吗？”郑兴盛指着山坳的方向，对夏涛说道，“你的烟和打火机，就在那下面！”
夏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陡峭的山坳，目测下去至少有两三百米的落差，下面黑漆漆一片，全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和杂草。
别说找一个小小的打火机和一包烟了，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里面找个篮球都费劲！
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现在！我命令你！”郑兴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马上去那个山坳里，把刚扔下去的烟和打火机，给老子找回来！”
“找不到，不准回来！”
“万北乔！”
“到！”万北乔立刻应声出列。
“你！负责监督他！”郑兴盛指着夏涛，“等他找到了，让他背着自己的全部装具，从这里，跑步回营区！”
“听明白了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万北乔大声回答，偷偷瞥了一眼夏涛，眼神复杂。
夏涛站在那里，彻底懵了。
去那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山坳里找烟和打火机？
还要背着几十斤的装备跑步回营区？
他看着那片如同巨兽张开大嘴般的山坳，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心里清楚，营长这根本就不是让他去找东西，这是在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惩罚他，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找烟找打火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在这灌木丛生的山坳里？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明白，自己这个年，算是彻底毁了。
他更明白，自己这次闯下的祸，到底有多大……
大年初一，按理说，是个普天同庆，阖家欢乐的好日子。
可惜啊，对于咱们的夏涛同志来说，这个年，过得有点儿‘名扬西海’的味道。
当然，这名声，不是啥好名声。
拜那场惊天动地的‘点烟门’事件所赐，他夏涛，现在可是二营响当当的‘名人’了。
走到哪儿，都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搞得他跟动物园里刚被抓来的猴儿似的，浑身不自在。
他甚至怀疑，自己晚上起夜撒尿，是不是都有人在旁边偷瞄。
不过，日子总得过，年也总得过。
而且，似乎是为了冲淡之前那场防空演练失败带来的阴霾，也或许是单纯的过节福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