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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涛咬着牙，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进眼睛里，涩得厉害。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在心里骂骂咧咧。
也没有了那种“凭什么”的不甘。
他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爹，夏平川。
那个一辈子都板着脸，说话像下命令的老头子。
老爹也是当兵出身。
据说还是个什么侦察兵，反正挺牛的。
可夏涛从小就跟他不对付。
老爹觉得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他觉得老爹古板固执，不可理喻。
父子俩的关系，常年处于“冷战”状态。
这次被送来当兵，就是老爹一手包办的。
他大学才读了一个学期啊！
正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大学生活乐无边的时候。
结果，老爹一个电话打到学校，不知道跟辅导员说了啥。
然后，他就被“自愿”报名参军了。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当时气得差点离家出走。
可老爹就一句话：“部队是个大熔炉，能把你这块废铁炼成钢！”
废铁？
我谢谢你啊！
夏涛当时差点没忍住，把心里那句“你才是老顽固”给吼出来。
现在想想，老爹那张严肃的脸，跟眼前这几个班长的脸，还真有几分相似。
都是一样的，不讲道理……啊呸，是讲究绝对服从。
他又想起了自家哥哥夏恒车队的那个李司机。
一个看起来挺沧桑，没事就喜欢叼根烟，眼神里总带着点儿“哥早己看透一切”的中年男人。
夏涛放假回家时，偶尔会坐李司机的车出去玩。
李司机开车很稳，话不多。
但有一次，夏涛抱怨老爹太专制，非要让他干这干那。
李司机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慢悠悠地说：“小涛啊，这人呐，有时候就得认命。”
“啥叫认命？”夏涛当时很不服气。
“就是啊，你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李司机说，
“就像开车，路不好走，你不能让路去配合你吧？你只能放慢速度，或者绕路走。“
“实在绕不过去，那就硬着头皮开过去。总比停在原地强。”
当时夏涛觉得李司机这话，有点消极。
什么叫认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年轻人嘛，总有点中二热血。
可现在，趴在这冰冷的泥水里，被虐得死去活来。
他忽然觉得，李司机那话，好像……有点道理？
他改变不了自己被送来当兵的事实。
也改变不了部队这种“一人生病，全家吃药”……哦不，是“一人犯错，全排受罚”的规矩。
反抗？
刚才不是试过了吗？
结果呢？
还不是得乖乖趴回来。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躺平？
不对，是接受现实。
就像李司机说的，硬着头皮开过去。
也许开着开着，就习惯了呢？
也许开着开着，这破路就到头了呢？
夏涛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这种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竟然让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至少，没那么憋屈了。
他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了一下旁边的吴筹。
这哥们儿也够惨的，体能本来就一般，现在估计己经到了极限，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还有姜超，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胖子，这会儿也咬着牙，虽然动作变形得厉害，但也没停下。
好像……大家都在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高强度的训练，一首持续到深夜。
当李志终于喊出“解散”两个字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在了泥地里。
连爬回宿舍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班长们连拖带拽，才把这群“泥人”弄回了排房。
……
第二天，天放晴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暖洋洋的。
但二排的氛围，却依旧阴沉沉的。
操场上，获得五公里越野第一名的八连一排，兴高采烈地集合，准备出发去镇上享受他们的假期奖励。
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常服，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那笑声，传到二排宿舍这边，显得格外刺耳。
二排的新兵们，则在万北乔的带领下，拿着扫帚、铁锹，清理着昨晚被他们“蹂躏”过的操场。
泥泞还在，但至少要把那些明显的坑洼给填平。
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地干活。
没人说话。
连平时最活跃的几个刺头，也都蔫了。
夏涛挥舞着铁锹，感觉胳膊还是酸的。
他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准备出发的八连一排士兵，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凭什么人家去潇洒，咱们在这儿清理垃圾？
哦，对，因为作弊了，成绩作废了。
活该。
夏涛自嘲地撇了撇嘴。
排长王潇传站在操场边上，脸色比昨天更难看。
他嘴唇紧抿着，看着八连一排的队伍，眼神复杂。
有羡慕，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他是二排的排长，排里出了这种事，他脸上也无光。
等八连一排的队伍走远了，王潇传才收回目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正在监督新兵干活的几个班长招了招手。
“万北乔，杨武，李志，你们几个，跟我来排部，开个会。”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
三个班长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跟着王潇传走向排部。
留下新兵们继续在操场上“奋斗”。
夏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好奇。
开会？
开什么会？
是商量着怎么继续收拾他们，还是……总结失败教训？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吴筹。
吴筹也在看着排长他们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
“你说……排长他们开会说啥呢？”夏涛忍不住小声问道。
吴筹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跟昨晚的事有关吧。”
“唉……”夏涛叹了口气，“咱们这回，算是把脸丢到全营去了。”
吴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铲土的速度。
会议具体内容，夏涛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不过，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夏涛找机会凑到万北乔身边。
“班长，上午开会……说啥了？”他试探着问。
万北乔正在埋头干饭，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