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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涛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毛。
李志的眼神太吓人了，像是要吃人一样。
但他就是不服气。
这股气顶着他，让他无法弯腰。
“班长！”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钱朝阳。
他也挣扎着从泥水里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踉跄，但眼神同样坚定。
“我也觉得……夏涛说得对！”
钱朝阳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但还是大声说道。
“我们……我们都尽力了！”
“跑五公里的时候，大家都在互相拉扯，互相鼓励！”
“作弊……不是我们干的！凭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志猛地转过身，一个箭步冲到钱朝阳面前。
“你他娘的也想造反？！”
李志怒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住了钱朝阳湿漉漉的背包带。
钱朝阳本来就站立不稳，被李志这么一拽，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
“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回了泥水里，溅起一大片泥浆。
“给我趴好！”
李志指着钱朝阳，厉声喝道。
钱朝阳趴在泥水里，咳了两声，脸上沾满了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想说什么，但看到李志那要杀人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胳膊肘撑着地，大口喘气。
“还有谁？！”
李志环视了一圈趴在地上的新兵，目光冰冷。
“还有谁不服？！”
“都他妈给我站出来！”
操场上一片寂静，只剩下雨声和新兵们粗重的喘息声。
夏涛看着被摔倒的钱朝阳，又看了看李志，心里那股火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班长！”
吴筹突然松开了夏涛的裤腿，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走到夏涛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我……我陪夏涛一起！”
吴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语气却很坚定。
“要罚……就连我一起罚吧！”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冲动，但他不能看着夏涛一个人扛。
他们是一个宿舍的，是一起从地方来的，就算要受罚，也该一起！
吴筹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又有几个新兵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姜超站起来了。
苏宇也站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夏涛和吴筹身边，站在冰冷的雨水和泥泞中。
虽然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东西。
是啊，凭什么？
大家心里都憋着这口气呢。
胡海作弊，是他的不对。
但他们呢？
他们拼死拼活地跑完了全程，没有一个人掉队，最后却要因为一个人的错误，在这里接受这种侮辱性的惩罚。
谁能服气？
转眼间，除了最开始就掉队的几个体力不支的，还有跪在那里的胡海，以及刚刚被李志摔倒的钱朝阳。
二排的大部分新兵，竟然都站了起来！
黑压压的一片，站在雨幕里，像是一群倔强的泥塑。
这下，不仅是李志，连旁边的杨武都愣住了。
他们带过不少新兵，刺头也见过不少。
但像这样，因为一个惩罚，几乎整个排的新兵都站起来公然对抗命令的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见！
李志的脸色铁青，嘴唇紧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没想到，这群看起来还稚嫩的新兵蛋子，竟然敢这么干！
这是要集体哗变吗？！
杨武走到李志身边，低声说了句：“老李，这……”
李志没有理会杨武，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倔强的脸庞。
雨水冲刷着他们脸上的泥污，露出下面或愤怒、或委屈、或坚定的表情。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
操场上，只有雨声和一群新兵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觉得冤枉，是吗？”
是万北乔。
西班长万北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队伍的侧前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风雨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新兵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己经说明了一切。
万北乔的目光缓缓扫过站着的每一个新兵，最后落在了夏涛的脸上。
“觉得一个人犯错，不应该连累大家，对吗？”
夏涛迎着万北乔的目光，点了点头。
“觉得班长罚你们，是故意刁难，是吗？”
万北乔继续问道。
夏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万北乔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安抚。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
“那你们知道，什么是战友吗？”
战友？
新兵们愣了一下。
这个词，他们当然知道。
一起当兵的，不就是战友吗？
万北乔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继续说道：
“战友，就是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战友，就是在战场上，可以为你挡子弹的人！”
“战友，就是当你遇到危险，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人！”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铿锵有力的节奏。
“你们现在是一个排！就是一个集体！”
“一个人的行为，影响的就是整个集体！”
“胡海作弊，丢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脸，是我们整个二排的脸！是我们六连的脸！”
“你们觉得冤枉？觉得委屈？”
万北乔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胡海的行为，可能会害死你们所有人！”
“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们是无辜的，就放过你们吗？！”
“不会！”
万北乔斩钉截铁地说道。
“敌人只会因为你们有一个靠不住的战友，而更容易地消灭你们整个集体！”
“今天罚你们，不是为了折磨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难受！”
“是为了让你们记住！”
“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
“记住什么叫荣辱与共！”
“记住什么叫不抛弃，不放弃！”
“记住你们身上穿的这身军装，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个人，更是整个部队的荣誉！”
“军人的荣誉，有时候比生命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