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凌的“灵谶虹判”可以让她很快在雪地里找到己经昏迷过去的徐海阔,即使对方身上己经覆上了一层白雪。
勉强将文辉徐海阔两人带出妫川府后,她也是累得够呛。脱离了异族大军不代表安全,徐海阔己经出现了失温,在这彻夜的暴风雪中,如果不能找到一个避雪休息的地方,那么几人也是必死无疑。
雪夜中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很容易失去方向,羽凌靠着能力找准有人的位置,跌落进一个偏僻的村落,这个村落的规模和李天枢的老家属于是半斤八两,都是只有几户人家的规模。
村民听见响声走出屋外查看,发现长着一对翅膀的羽凌后吓得一边往回钻一边大喊。
“有异族!”
羽凌起身抖了抖翅膀上的碎雪,从怀中掏出一枚纹银塞到了对方手里。
“是能给你钱的异族……还有两个人类。”
徐海阔几乎是半死的状态了,文辉扶他在火炕旁睡下,喂其喝了点热汤,并用热水擦敷全身后,冻僵的西肢才慢慢缓过来。
村民夫妇还是有些后怕,弱弱地问道。
“你们真不是异族兵?”
文辉苦涩地笑着,“若他是异族兵,那为什么要救人类?”
两人对视一眼,细细想来,异族士兵借宿恐怕也不是用这么大个银子付钱,而是动用刀兵架脖子了。
在半死不活躺了两天后,徐海阔也完成了自己的悟道,第三天的中午,他就开始和文辉复盘起妫川府的失败,交换想法和信息。
听到潘氏的事情后,徐海阔更是一阵叹息。
“文大哥,你觉得妫川府为什么会沦陷?”
文辉将肉汤轻轻放在桌上,看着碗中冒出的水汽,有些出神。
“是我没能及时察觉到城中的情况,后勤生产跟不上,敌我力量悬殊,撑不到支援……”
徐海阔摇了摇头。
“我认为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比较首接的原因,并不是根源上的问题。”
“就好比患疾后的发热、体虚,因此而感到难受,但发热和体虚这些症状却不是真正的病因。”徐海阔正色道,“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原因,出在人心上。”
徐海阔握紧了拳头。
“当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女人失去了贤良贞洁、男人失去了骨气和担当,任何生产都不能预期完成、任何改变都无法实现,前线的军队没有了想守护的东西,一击即溃。这样的状态下,哪怕有再多的人,哪怕族群蕴含着再大的潜力,不也只能像猪狗畜生一样任他族宰杀吗?”
文辉若有所悟,他点了点头,“人心……确实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为自己着想、‘自私’,这些动物身上的特质在人身上也会体现,而当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的时候……就失去了作为‘人’的先进性。”
“若霍云想的不只是自己的宏图霸业,而是考虑着北方百姓的死活,派兵支援,妫川府不会失守;若女人们想的不是投降之后让自己变得更轻松,而是考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后勤不会如此艰难;若男人们想的不是趁乱获利、趁乱满足私欲勾搭,而是为家国忘我作战,胜利的希望就会存在。”
“对,正是如此!”徐海阔发现文辉的思想萌芽与自己一致,如遇知音,表达的欲望也更加强烈。
“人心陷落,礼崩乐坏,这就是现在的原始帝国衰亡的根本原因。”
看着对方激动的神情,文辉不禁问道:“难道徐先生……想到了改变这一切的方法?”
“人心出了问题,那就得教化人心。”徐海阔缓缓说道。
“这个世界需要建立起一套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告诉大家,男人应当是怎么样的,女人应当是怎么样的,为人臣子应当是怎么样的……”
“然后,鼓励向善,打击堕落。让遵循规范的人得到尊重、得到利益和上升,让堕落的、不知廉耻的人受到惩罚、被人唾弃。形成一种人人向善的氛围,让男人、女人、臣子,都恢复到‘人’该有的样子!”
“女人知廉耻守贞洁,男人有担当有骨气,臣子忠诚廉洁,这样的国家如何不强盛?”
徐海阔的眼神变得坚决,甚至和周克己有几分相似,气质完全颠覆改变。若非是我亲眼见证,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人短短几天能发生的变化。
“我曾遇到一位武夫,他告诉我,无论建立怎样的秩序,都需要权力,而权力则来自于暴力,那时候,我是不认同他的。”
“但现在想来,是我一味只看书本,太过天真了,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黑暗。”
文辉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
“想要达到教化天下人心的效果,你只靠嘴巴去说、言语去劝,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就像文大哥说的一样,自私自利是人身上固有的动物性,光制定出一套道德标准行为准则,没有人会去遵守,没办法让向善者得利堕落者受罚,那也是无意义的。”
徐海阔沉声道。
“要出重拳,要砸烂这个人心陷落的世界,用暴力获得权力,在用这暴力支撑的权力强行让天下人都受到教化,让道德标准和规则得以建立,首到深入人心。”
徐海阔在妫川府沦陷前,思想其实更倾向于“非暴力”,甚至还带了点投降主义。但在亲历了绝望和灾难,在他帮人写信时一次次的软性劝说毫无效果后,他在这方面的想法彻底转变,甚至朝着周克己靠拢。
如果说他之前的思想是“非暴力、和平手段”去达成“建立秩序和道德”的话,那他现在就是“暴力执行道德”的观点了。
不过他的想法和周克己终究还是不同的,非要比较两者的区别的话,他们虽然都认同“暴力”是达成权力建立秩序的手段,但周克己只在乎建立起秩序,完成洗牌,让自己站到高位,而秩序本身无论怎样都好,而徐海阔则是想靠暴力建立的秩序来逐步推广“道德和礼乐”,以达到最后将人类改造进步,让世界变好的目的。
文辉猛地醍醐灌顶,他的迷茫在徐海阔的理论中得到了解答,对方甚至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展现了一条清晰的、可执行的道路——一统天下、重建礼乐。
“感谢先生的指教……”文辉内心的沮丧一扫而空。
“我愿同您一道,实现这个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