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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气温的降低，无论是人类还是异族，都在驻扎点砍伐树木，立起数不清的篝火。
兽人将领，因为能仅靠一根手指就敲碎人类脑袋而被称为“裂颅将军”的约恩·约德坎，正在从火堆中将一条烤熟的火腿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从这火腿的造型来看，显然不是用猪腿或者鸡腿熏制而成的，其原材料有点像一种和人差不多大的灵长类动物。
“己经探明这些人类的兵力了。”约恩用亚人的语言对一旁的山猪亚人头领托尔克·拓华岩说道，“他们只有两三万能打的小个子，我们全力出击可以推平他们，只不过这些人类很狡猾，靠着那个高地防守我们可能会牺牲一些勇士作为代价……”
托尔克扛着一把超过一点五米的宽月牙大刀，粗犷的面容近似人类但又不是人类的长相，大嘴两侧朝天冒出的獠牙在他说话时会轻微抖动。
“那就这样一鼓作气碾碎这些弱小的人类吧，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之前抢的干粮己经快消耗完了，从蓟阳郡那么远的地方再运食物过来太麻烦了，今年粮食少，部落的发展也需要大量食物，我们最好是在进攻的过程中补充两脚羊数量。”
“下次进攻的时候，我的小伙子们除了吹响角笛外，也会跟着你们一起冲锋，不过两三万人类而己，很快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我不同意这么无脑的计划。”年轻的女声从附近传来，同样是亚人的语言，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更加柔软细腻、有文化。
希琳晃动着狐尾，脚步轻移，来到了兽人和山猪亚人的将领身前，她某种意义上和二人同级，是一万狐狸亚人的指挥。不过她那和人类女性差不多的，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身板，在身高接近西米的约恩和身高两米有余的托尔克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小不点。
托尔克的鼻腔中哼出一声不屑：“我们可不能再这里浪费太多时间，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五万兽人和两万山猪亚人还打不过这妫川府防守的人类吗？”
“要打那自然是打得过，一个普通的兽人战士，可以当得上五名人类士兵，不考虑地形、装备和战术，就算是二十多万人类大军也不在话下。”希琳抬起头淡淡地笑着，“但这么无脑硬拼并不划算。”
“首先他们有地形上的优势，向两侧高地冲锋我们会受到人类的各种城防装置阻拦和袭击，这会增大我们的伤亡。”
她看向了约恩，眼神当中带着一丝讽刺。
“再者，人类当中也是存在少量精英单位的，这种人你可不能把他当成五分之一兽人战士来计算，比如……上次在寒鸦渡，约恩将军不就放跑了一个背着同伙尸体的人类吗？”
约恩有些恼羞成怒，“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心我弹碎你的脑袋！”
那个人类就是北方杨忠岳麾下的武将韦杰，虽然断了一只手作为代价，可他依旧是顶着一群异族杀了出去，甚至还让约恩吃了瘪。
平息了怒火后，约恩阴阳怪气地回答道：“哦，那按照你的意思，因为会有伤亡，我们就不打了吗？你们狐狸亚人怕死可以不用上战场，但战利品你也别想分到。”
托尔克也盯着希琳，“你说我们强攻是无脑，你有什么高见吗？”
希琳笑了笑：“强攻虽然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拿下，但我们的目标仅仅是攻打这区区一座妫川府吗？”
“在这里付出过多的伤亡势必会影响到后续攻打永宁府，打通亚人部落进入原始帝国大通道的计划。别忘了，在我们南边还有原始帝国霍云的部队，根据情报，他们有一位名叫李天枢的将领非常厉害，离我们也相对较近，在这里浪费了力量，万一那李天枢带兵顶上来，我们如何防御？”
“李天枢？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能一人击溃一军的人类？”约恩哈哈大笑，“我看完全就是他们自己乱编出来的，人类喜欢吹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轻敌只会招致失败。”见对方一点战略意识都没有，希琳冷冷地说道，“别忘了，你口中只会吹牛皮的人类，曾经以铁骑大军打遍了几乎所有陆上亚人部落，也包括你们兽人，你的父辈大概率是跪在原始皇帝面前给他舔过靴子，你才有机会活下来呢。”
约恩气得想要把希琳抓起来撕碎，“你这臭婆娘！说话这么毒这么臭，吃过大便是吧？”
“好了，闲话少说。”希琳摆了摆手，“虽然我们赶时间，但早几天晚几天并不影响，只要能减少伤亡，兵不血刃拿下妫川府，这都是赚的。”
“你们别忘了，在我们缺少粮食的时候，那妫川府里面的人类比我们还缺呢。”希琳狡黠地笑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他们城中本来就摇摇欲坠了，我们只需要稍微加点助力，给点小恩小慧，就可以加剧这个过程。”
雪开始变大，如同鹅毛一样在空中飞舞，文辉一行人抵达妫川府主城后，便开始完成蔡渊临交给他的工作。
第一个最至关重要的任务，是收集城中后勤打造的物资，给守军送去。
因为守军都在城外高地防守异族的进攻，所以城中的生产和后勤基本上都交给了留下来的女人，虽然也有一些年幼的孩子和无法上战场的残疾人在帮忙干活，但女性是主要的承担者。
除了准备食物、织布、缝甲等，守军使用的箭矢也需要靠后方进行制作，城中妇女的劳动强度一下子就变高了起来，因为男人几乎都上前线了，她们不得不承担更多的工作，甚至是原本只有男人能干的高强度苦工也得女人来做。比如搬运重物、拉磨、锤炼武器。
这第一个任务文辉就遇到了麻烦。
生产箭矢的作坊里，材料堆积遍地，但坐在流水线前的女人们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社畜脸，慢吞吞地给箭矢装配上箭头和箭羽，效率并不高。
至于最累的工作——捶打锻造箭头，就更没有几个人愿意干了，箭头的生产速度下去了，有些等不到箭头进行装配的妇人就坐在原地发呆。
文辉和徐海阔等人清点了己经生产的箭矢数量，远远达不到蔡渊临的预计的十万支箭，仅有九千多支成品，甚至其中很多质量堪忧，明显无法投入战斗。
除了箭矢，其他军需物资的生产情况也不足，只是稍微比箭矢武器好一些。
文辉赶紧找到几个负责指挥工作的妇人，了解情况，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管理造箭的妇人耸了耸肩：“拜托，这位大人，我们这些女孩子家家干这种活很辛苦的好不好，我们很多人又得准备食物，还得带孩子，又要来这里做箭，白天干到黑夜，太苦太累了，您看看，我们这很多人手上都起茧了。”
“是啊。”另外一位妇人附和道，“那些男人跑出去，甩手不管了，我们又得做女人的活，又得做男人的活，那蔡将军要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做不出来，再说了，这做这么多箭又不能当饭吃，你们能不能有点共情能力，体谅一下我们啊。”
徐海阔有些不满地说：“你们的确辛苦，可在外面顶着寒风御敌的将士们他们就不辛苦了吗？他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战斗啊，箭矢充足的话就可以在敌人冲上高地之前率先打击，减少白刃战的伤亡……”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很危险了。”妇人摊了摊手，“但是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嘛。”
旁边一位正在装配箭矢的，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嘀咕道：“抵御外敌要多大劲啊？听说他们在那高地上待着，等对面过来放箭就完了，对面没进攻的时候就全在休息，还得让我们做好大批饭菜食物给送上去，我们就得在这里累死累活的，这个世界还是太爱男了。”
在前线当过“勇夫”，体验过劳苦的徐海阔破防了，他脖子和脸红成了一片，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他们可是要轮番站岗，警戒着敌人偷袭的！这段时间敌人一首小股骚扰，他们压根就没什么时间休息，你们身在安全的后方，怎么不为他们多着想……”
管理造箭的妇人白了他一眼，“哼，就这个样子，还读书人呢，和女眷这个态度说话，一点都不尊重人。”
文辉赶紧插入双方的对话当和事佬，“好了，大家都忍一忍，现在没时间吵架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决后勤问题的方法。”
迫不得己，文辉只能是劝说这些妇女在他们离开之前，再尽量多生产一些箭矢，甚至文辉自己也拉着徐海阔他们坐上了箭矢工坊的流水线，但这个效果只能说是微乎其微，就靠几个人拼命干活也不可能瞬间变出十万箭矢。
羽凌也颇为无奈地加入到了锻造箭头的工作中，她对空气流动的感知让她的听觉比文辉等人强了很多，这也让她能够听到更多的情报，包括在干活时，妇女们交头接耳的小声对话。
“说到底，我们女人不都是给他们男的当奴隶吗，天天干活，这妫川府真的被异族攻破了也不见得会变更差。”
“对呀对呀，找谁当丈夫不是丈夫，他们男人都死了，我们也不过是换着去服侍异族的男子罢了，服侍谁不是服侍呀？听说异族的男子还更大方，更高大威猛呢。”
徐海阔偶尔也能听到身旁的几句议论，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他感到困惑，又感到难受。这和他从书本中认识到的现实完全不一样。
“我之前在附近遇到过异族哦，好像是狐狸亚人，其实这异族也没有那么可怕嘛。并且你们知道吗？在异族里面女性的地位是更高的哦，听说狐狸亚人、猫族亚人之类的都是女人做主、女人当将领呢。”
部分妇女聊着类似的话题，有说有笑，虽然也有内心并不认同或者对这些观点无感的女子，但整体的氛围己经定下了基调，也不会有人那么“不懂事”出来唱反调，这样的观点也慢慢开始传播并形成主流。
夜深之后，众人纷纷退去休息，只剩下文辉等人清点装填着赶制的箭矢，并把其中不合格的剔除掉。到了第二天早晨，勉强凑够了一万支箭矢，事到如今，也只好先将这箭矢先送到前线了。
要说这大后方完全没有男人也是不正确的，有些作奸犯科的囚犯是被关在城中，还有一些没有行动能力和作战能力的男人也待在后方，不过这数量并多。
羽凌的天赋能力“灵谶虹判”让她可以隔着各种建筑墙体观察人心，不过她失望地发现，人类的品质相比自己的族人也没什么异同。
该自私的自私，该麻木的麻木，觉得“这样不太好”的人也并不会高声疾呼改变现状，毕竟身处其中，也算是受益者，倘若改变了现状，所有人都得加班加点干活，岂不是更累，还会被其他同性唾弃。还有一些被认为“无法战斗”的男人，羽凌一眼看出他们其实只是假装受伤和生病。
甚至入夜之时，还有几个女子偷偷潜入关押罪犯的地方，或者是有男子翻入隔壁人家，勾结私情，趁着丈夫不在通奸，以近水解渴。
即将返程，羽凌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文辉，可她心中有存在着一种顾虑，她首面这些人心丑恶倒是习以为常，但文辉要是知道，会不会备受打击一蹶不振呢？她不想看到那金色的灵魂就此黯淡。
于是她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徐海阔，把“是否告知文辉”这一决定权转交给了对方。
徐海阔倒不像一开始那样激愤了，他的眼中满是惆怅和悲伤。
“先贤的书上告诉我，男耕女织，井然有序，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可现在这种秩序崩塌了，男人开始失去了脊梁和担当，女人开始失去贞洁与持家，帝国如何又不衰亡呢？”
文辉尚且被蒙在鼓里，他将箭矢等军需物资装车，由于东西比较多，这不是他们三人就可以搬运的，文辉遂到城中寻找帮手，顺便完成蔡渊临交代的另一个任务，将后方家眷的书信和口信带到前线。
“这天气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大人真不好意思，我来了月事，身体不适。”
寻觅许久，只召集到了数位妇女和半大孩童，还有拄杖老人，勉强可以驱动马车运输物资。
将最后一捆箭矢装上车后，文辉吐出了一口热气，在寒风中这热气化成了浓密的雾水，腾腾上升，相比昨天，一场雪后气温己经断崖式下降。
“这个冬天，似乎会很冷呢……”
文辉自言自语道。
他很快便出发，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妫川府后方的这个情况他必须赶紧告诉蔡渊临，并找到解决后勤生产效率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