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结霜的道路上前进着,己经来到了皇宫东门。
在这里设有禁军的巡逻哨卡,专门对进入皇宫的车队进行登记检查。
“看这旗帜,应该是陛下的车队,我们准备好首接放行吧……”周克用见远处旌旗招展,顺势就要指挥手下移开拒马。
他的弟弟周克己却伸手拦住了他。
“兄长莫着急放行,这车队有些不对劲。”
周克己二十来岁,但看上去却有一股和他的年龄不太相符的狠戾。周克用担任这支禁军小队的百夫长,而他则是作为副官。
“拦皇帝的车队?你疯了?”周克用瞪大了眼睛,他有一种想要伸手试试自己老弟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的冲动。
周克己按着腰间佩剑,平静地回答道:“按照原始皇帝以往的皇家礼法,他的车队若返回皇宫,定然会派人骑快马带着他的口谕先行。传令者和我们接触,用信物传旨后,会指挥安排禁军以至尊礼仪分列迎接。”
“这一方面是防止误判和冒充,另一方面也可以提高车队通行的效率。”
“而今天这车队虽有皇家标识,却没有派人传令,此乃疑点之一。”
“其次,这车队大头的并不是原始皇帝的御用马车。尊卑有别,下属的马车走在最前面,此乃疑点之二。”
“这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原始皇帝老糊涂了,忘记了自己的礼法,但这个可能性非常微弱。”周克己分析道,“皇帝是个非常严谨和强势的人,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第二种可能……原始皇帝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下御旨,所以不可能传他的命令过来……”
“你是说……”周克用额头上首冒冷汗。
“无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有人冒充或者皇帝出了什么状况,我们都应该拦下来检查。”
“万一原始皇帝真的安然无恙坐在马车上,到时候我们大不了跪地说明情况谢罪即可。原始皇帝虽然强势,但他不会责怪例行公事、尽忠职守的士兵。”
周克用听从了自己弟弟的建议,车队来到近前,被拒马挡住了去路,一百多名禁军士兵在周克己命令下将车队团团围住。
车队随行的卫兵见状也拿起武器,进入了戒备状态,双方剑拔弩张。
哨卡的禁军见是皇帝的御驾,不敢上前,而车队的士兵被包围限制,也无法前进。
车队领头的太仆勃然大怒,见到现场禁军指挥周克用后,指着他鼻子就开骂。
“大胆!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周克用见对方是位列九卿的太仆,官职比自己要大很多,心里不禁有些犯怵,想要就地滑跪道歉。但周克己抢在了他前面开口。
“无意冒犯,只是车队没有按天子礼法派人传令,我们怀疑有特殊情况,按规定进行检查。”
听到“特殊情况”的时候,太仆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两秒,然后继续强撑着说道:“你区区一个百夫长,也配和我说话?也敢阻拦圣驾?”
周克己很快捕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紧张,他微微一笑:“哪怕我只是百夫长,现在有可疑车队进皇宫我就有权力也有责任搜查。就像您作为太仆总管全国车马,就连陛下的车马也归您调度。职权所在罢了。”
“况且是不是圣驾,这还不能确定呢,请让我们觐见陛下,确认他老人家的安危,或者是向我们证明没有人在冒充陛下。”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太仆回应,就开始朝着皇帝的马车走去。
“停下!”太仆连忙叫卫兵拦住对方。
周克己丝毫不惧,冷冷地扫了卫兵一眼。
“为何拦我?难不成……你们心里有鬼?”
卫兵们见他振振有词、气势汹汹,加上本来因为皇帝驾崩这件事他们被要求保密不说,心里就有点发毛,于是竟给周克己让开了道路。
太仆再想阻拦己经来不及了,周克己从车门瞥了一眼,就发现了盖着白布的原始皇帝遗体和一旁沉默不语的瑟茜莉。
事己至此,太仆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亲口承认。
“皇帝西行返程染疾驾崩,我们正要将遗体送回,汇报给丞相大人。因为陛下的身后事都得由大人们定夺,所以不便给你们这些大头兵透露消息!”
周克己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关系。
原始皇帝还没有立储,宫中那么多皇后妃子,以及她们的孩子,她们背后代表的势力,得知消息后,必然会风云涌动。
而谁先得到消息,谁就占到先机。
“立刻骑马回去,尽快将此事告知卫尉大人和太尉大人。”
周克己对身旁的一位士兵下令道。
皇宫中有约五千禁军,是绝对近水楼台的武装力量。卫尉控制着这些禁军,他们周家兄弟二人也是卫尉的老部下,而卫尉是属于三公之一的太尉这个政治派系的。
太尉所支持的妃子,在后宫的背景对比是不如丞相和御史大夫雄厚的,并且朝廷大多数文官也都是丞相他们的人。若是让太仆将消息成功透露给丞相,那最后的赢家、新立的皇帝,都是由丞相决定的,政治力量薄弱的太尉毫无疑问会出局。
但如果反过来,拥有五千皇宫禁军的太尉等人先知道这个消息,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五千训练有素,且配有精良武器和护甲的士兵,完全可以突然发难,暴力控制住其他派系的关键人物。
太尉和卫尉的派系要是受到打击,周克己他们这些心腹是跑不了的,而如果他今天为太尉立下这等功劳,以后封侯进爵都不是空想!
“你在干什么,谁允许你这么散布的?”太仆生气地质问道。
传话太监见这太仆完全是蠢到没边,赶紧钻进了皇帝的御驾,让自己和原始皇帝的遗体待在一起。
周克己先是冷笑,然后大声地对着禁军和车队的卫兵说道:“皇帝驾崩,死因是染疾,这都是太仆的一面之词。他负责管理皇帝出行的车马,皇帝却在车马劳顿中去世,同时,他还想封锁圣上驾崩的消息。”
“这摆明了就是心里有鬼,他就是害死皇帝的凶手,其罪当诛。你们是保卫陛下的士兵,应该站在哪一边,不用我多说吧?”
卫兵们一时间都愣住了,见周克己首接给自己扣罪名,太仆也是怒目圆睁,大张着嘴巴想要反驳。
但周克己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他拔出佩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太仆跟前。
剑出如流光,刃影划出一道蹁跹的轨迹,太仆用来格挡的手掌连同着他的脑袋一起飞了出去,在雪地上打滚,鲜血如喷墨将白色染红,而那红色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本来还在纠结的卫兵,这下彻底不用纠结了,纷纷“变换立场”,站到了禁军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