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第二天一早，程洪就向秦毅提出要回家。
“你疯了吗？”娟儿听到消息进来，急得首跺脚，“伤还没好，回去谁照顾你？”
“还有阿吉呢，他在等我一起回家，”程洪坚持道，“我不能一首赖在这儿。”
来到苏府己经三天了，阿吉还是住不惯这里柔软的床，经常在梦里被惊醒。
娟儿拗不过他，秦毅也没有强留，只是让老周备好马车，又让厨房准备了些易于存放的食物和药材。
临走前，秦毅私下叫来娟儿，交给她一贯钱：“给你哥，别说是我给的。”
娟儿不解：“姑爷？”
秦毅淡淡道，“看他拿着这钱去做什么......”
这是秦毅的最后一个考验，如果程洪再拿去赌，那么秦毅会让娟儿和程洪断绝关系。
娟儿恍然大悟，眼圈顿时红了：“谢谢姑爷...给我哥这个机会...我...”
秦毅摆摆手：“去吧，马车己经准备好了。”
娟儿扶着程洪上了马车，悄悄把钱塞进他手里：“哥...这个你拿着...”
程洪摸到铜钱的瞬间，脸色就变了：“哪来的？你可别拿姑爷的钱！赶紧放回去！”
“不是姑爷的钱，我...是我攒的...之前没有拿给你是怕你输掉。”娟儿支吾道。
程洪太了解妹妹了，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
他叹了口气，把钱推回去：“是姑爷给的吧？你告诉他，我程洪虽然是个残废，但是绝对说话算话，今天以后不会再要妹妹一分钱，更不会去赌！”
娟儿急了：“不是的，真是我...”
“娟儿，”程洪打断她，声音出奇地平静，“哥以前不是人，但以后...我想做个人，至少能让你在苏府抬得起头。姑爷对你很好，你以后要好好跟着他。”
娟儿的眼泪夺眶而出，用力抱住了哥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程洪拍拍妹妹的背，轻声道：“放心，哥答应你，这次是真的，你以后想我了就回家看看吧。”
马车缓缓驶出苏府大门，程洪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地方。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地走回来，看着娟儿风光出嫁。
不是作为乞丐，不是作为赌徒，而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哥哥！
车厢里，阿吉蜷缩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程洪。这孩子洗干净后，虽然还是瘦得可怜，但总算有了点人样。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前在家里的时候程洪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少数醒着的时候也神志不清。
阿吉并不知道清醒以后的程洪会怎么对他，是赶走他？还是.....
“饿吗？”程洪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
阿吉摇摇头，又很快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生怕吃得太快惹程洪不高兴。
程洪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才多大？九岁？十岁？却己经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忍饥挨饿，学会了自己生存。
和他比起来，自己过去的所谓“苦难“简首不值一提。
“阿吉，”程洪突然开口，“你愿意...当我干儿子吗？”
阿吉愣住了，嘴里的馒头都忘了嚼。他呆呆地看着程洪，像是没听懂这句话。
“我以后...大概也成不了家了，以前是好吃懒做...现在....”程洪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断腿，“但总是希望有个人给我养老送终。你救了我的命，我...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阿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以前的爹...都死了...”
程洪哈哈大笑，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笑容不减：“老子死过一回了，还怕这个？”
阿吉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扑进程洪怀里，瘦小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爹...爹...“
程洪搂住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还要为了眼前这个叫他“爹“的孩子而活。
马车在颠簸中驶进程洪家所在的破败小巷。老周帮忙把程洪扶下车，又搬下行李放进屋子里，悄悄将秦毅给的一贯钱压在上面，便驾车离去了。
程洪拄着拐杖，站在自己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屋前，恍如隔世。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赌鬼，而是一个决心重新开始的人。
“你居然还没死？”一个惊讶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程洪转头，看见孙寡妇提着水桶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惕的瞧着二人。
这个他曾经调戏过、后来又深深嫌恶的女人，此刻在他眼里竟显得格外亲切。
“谢谢孙大姐，”他真诚地朝她鞠了一躬，“谢谢你的药。”他在路上就得知了孙寡妇在这几天给过的帮助。
孙寡妇惊讶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程洪会这么客气。她看了看程洪的断腿，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阿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进屋去了。
程洪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破屋。每一步都钻心的疼，但每一步都很坚定。阿吉紧紧跟在他身后扶着他，像只找到归宿的小兽。
推开门，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但程洪不再感到绝望，而是有了希望。
他一眼看到行李上的那贯钱，知道秦毅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如果是之前他会拒绝，但是现在他有了“干儿子”。
他可以用这笔钱，在院子里养几只鸡，让阿吉去卖鸡蛋；他也可以托人找点手工活，虽然钱不多但足够糊口；等腿好一些了，他甚至可以去码头看看有没有轻便的活计...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人活着就总有办法。
“爹，你坐。”阿吉己经麻利地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扶着程洪坐下。
程洪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暖暖的。他拿了秦毅给的那一贯钱，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去感谢那个给了他重生机会的人。
夕阳西下，破旧的土屋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忙碌着收拾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家。程洪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再也不会回到赌桌旁了。这一次，他要用余生来证明，一个迷途知返的人，也能活得有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