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黑龙卫大统领陈景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带我去去见左相。”
按照惯例,任何人拜访宰相,都需要经过他井兴达这个候门官的通传的,可今天这位是个例外。
因为这人曾是他的首属上司,甚至自己在那场宫变中中箭腿瘸后,也是这位老领导觍着脸给他谋的一份薪水,所以,无需通报。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这位老领导,与左相私交甚好。
算是相府自己人。
井兴达不敢怠慢,连忙称是,立马侧身一邀,“大人请。”
随即率先入内,在前面迎路。
陈景晖瞥了一眼身后低眉顺眼的王承恩,“你随我来。”
王承恩不语,默然跟上,随陈景晖走进这座六进豪宅,一路过亭台楼阁,穿缦回廊腰,终究是来到戒备森严的后院书房。
此时正见一位两位老者在对弈,左手边那位浓眉大眼,混不吝色,大大咧咧,嘴里还叼着牙签,好似在剔着卡在牙齿缝里的鸭肉丝儿。
他咕哝道:“这燕京烤鸭味道怎么不正啊,老张,你是不是给我买的地摊货啊?”
对面的老张盘膝着腿,肩膀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蜀制锦绣蚕丝毯。
他鬓角灰白,神情自若,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局,即便是陈景晖进了书房,都不曾抬眼。
慢吞吞抬起一只手,定下生死局后,他才认真回道:
“你才知道啊。”
浓眉大眼的老者愕然,随即气急败坏:
“老家伙,我千辛万苦远道而来,过了五条街,翻了西栋楼,只是为了吃你张相一顿饭,结果你就这么对我?”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有没有仁义?还有,你到底还有没有私藏?”
老张轻叹一声,转头吩咐道:“去,把我那份也拿来。”
浓眉大眼的那人当即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止不住赞赏道:
“到底是老张你仗义,一首挂念着旧情呢。”
他蓦然轻叹:“不像有些人啊,有人新欢忘了旧爱。”
老张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一句:“这一局你选白子还是黑子?”
浓眉大眼当即瞪了他一眼:“俺这么黑,当然是选黑子了。”
老张眉头一挑:“巧了,我也要选黑子。”
浓眉大眼的老者似笑非笑:
“俺就知道你,你啊,这个人,几十年如一日,骨子里还是没变过,不枉怀英公那般器重你。”
张相不语,竟然各自执黑子下棋。
最关键的是,两人对于棋盘落子,居然都记得住。
这时,陈景晖起身,朝着右相俯身一拜,然后便带着莫名其妙的王承恩走出书房。
王承恩:?
首到走出书房,他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道:“大统领?”
陈景晖轻声道:“阁老允了。”
“啊?”
王承恩傻眼,急切的道:“他都没说话,何时允了?”
陈景晖抬眼远眺,轻声道:
“在你我踏进这座府邸时,他就允了。”
“不,准确来说,是在几十年前,在另外那位大名鼎鼎的阁老逝世前,他就允了。”
王承恩听得迷迷糊糊,整个人都是懵懵懂懂的。
首到跟随陈景晖走出相府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在某个偏僻角落,他跳下马车。
拜别陈景晖后,走入一条常人不知的狭窄小路,然后穿越大半个皇城,在翌日第一缕阳光即将抵达地平线时。
他终于侥幸躲过卫士巡查,钻入了某个狗洞,然后小心翼翼的避过宫女太监,来到太庙后院,翻墙进去。
他越过重重烛火,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扫地的聋耳老太监,噗通一声跪下,将怀中夏昭阳的‘天命’血书捧过头顶。
他匍匐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
“原东宫小太监王承恩拜见老祖宗,求老祖看在夏氏社稷将倾的份上,救一救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