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引

第8章 角巾为号(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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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天引
作者:
滴滴吧吧邸
本章字数:
5258
更新时间:
2025-06-04

汉灵帝中平三年秋,冀州方山的枫叶红得像凝血,落在黄天祠的玄鸟图腾上,宛如撒了把碎心。我站在方山之巅,脚下是层层叠叠的黄巾,像片翻涌的黄色海洋,角巾上的艾草汁尚未干透,混着秋露,散发出苦香。张宝扛着九环流星锤,锤头"地公"二字嵌着仇人骨血,阳光下泛着暗红;张梁捧着《太平经》修订本,书页间夹着各州谶语,冀州童谣的墨字被泪水洇开,像片发霉的饼。

"这位是波才,"我扬声开口,声音被山风扯得粗粝,"汝南渠帅,曾率千人夜袭郡府,用太守首级当酒壶。"他赤着上身,胸口蛇纹刺青缠着绷带,那是上个月被曹军划伤的,血痂混着硫磺粉,凝成暗紫色的鳞。"这位是彭脱,"指向拄竹杖的老者,杖头太极图刻着李膺的绝笔,"沛国隐士,党锢之祸时,用奇门遁甲救过李膺全家。"

巳时三刻,魏郡第一座黄天祠落成。祠堂用黄巾军牺牲者的头骨奠基,每块头骨都刻着"黄天"二字,屋檐雕刻玄鸟衔烛,鸟喙用二十斤黄铜铸成,烛泪是用流民的蜡泪混着官油熬的。神坛上供奉的"天公将军"像,是用三百具流民手骨拼成,指骨间夹着《太平经》残页,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我亲手挂上"黄天承元"匾额,匾额是洛阳太学的楠木栋梁改的,木纹间"清议"二字被凿去, 被刻有“黄天当立”的新雕刻所取代。"

"入祠者,饮符水,刺血为盟。"举起陶罐,里面是太行露水、黄河泥沙、流民鲜血混的符水,水面漂着萤火虫翅膀,像撒了把碎星。第一个饮符水的是唐周,他刺破指尖,血珠落进陶罐时,我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火,那是三年前在乱葬岗收尸时就有的光。"师父,"他低声说,"洛阳细作说,封谞己说服十常侍,让官军'剿匪不力者斩'。"

波才饮过符水,突然跪倒在神坛前,额头撞在骨像基座上:"我娘临死说,要看着我穿官服。如今我穿黄巾,比官服体面!"他声音震得烛火首晃,手骨像发出共鸣,咔咔轻响。彭脱轻抚竹杖,竹节间刻着三百多个党人名字,每个字都填着金粉:"这些弟兄,今日总算有了名分。"

未时,南匈奴使者呼厨泉抵达方山。他穿着狼皮氅,氅毛里缝着匈奴文的战歌,腰间弯刀镶着戈壁玛瑙,刀柄缠着汉人布条,上面用鲜血写着"腾格里与黄天共佑"。"大贤良师,"他用生硬汉语开口,喉音像石头滚过草原,"兄长问,黄天能给匈奴人什么?"

示意张梁捧出一箱金饼,箱底刻着冀州刺史的贪墨记录:"三千两,从狗官地窖搬的。"又指向兵器箱:"黑山军蹶张弩,射程比匈奴弓远五十步。"呼厨泉挑眉,弯刀在掌心敲出火星:"就这些?"

"还有这个。"展开《并州牧地舆图》,朱砂圈住云中、五原,"灭汉后,两郡牧场任匈奴放牧。"他瞳孔骤缩,那是匈奴先祖发祥地,被汉军夺走二百年。"大贤良师爽快。"拔刀割掌,按在盟约上,鲜血渗进羊皮纸,与黄天祠的头骨奠基血混在一起,形成暗红的云。

酉时,在黄天祠后殿接见封谞密使。来者是年轻宦官阿翁,眼角涂丹砂,说话尖细如猫叫:"十常侍议决,甲子年正月,官军'入郡剿匪,实则避战'。"掏出密旨副本,玉玺印泥还未干透,"张让大人要见黄天'真容'。"

马元义冷笑,往他手里塞珍珠袋,珍珠滚进丹砂眼角:"告诉张让,黄天旗插城头时,要什么给什么。"阿翁捏着袋子,喉结上下滚动:"陛下要百童男童女,采阴补阳......大贤良师若献,必讨欢心。"

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三年前南阳救下的女孩们在眼前闪过,她们在义舍学字,笑声像银铃。"告诉陛下,"声音冰冷如方山积雪,"黄天童男童女,是要上战场的,不是填沟壑的。"

阿翁脸色变,却不敢发作,诺诺而退。马元义抽剑:"腌臢货,留着必成患。今夜潜入洛阳,割了他舌头!"

"不可。"按住他手,"借他们开宫门。等甲子年,这些宦官脑袋,都是黄天祭品。"

戌时,黄天祠外燃三十六堆篝火,每堆火前站着渠帅,传授"六甲秘祝"。彭脱站中央,手持竹简唱:"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黄天当立,诸神回避!"流民跟着念,起初参差不齐,渐渐汇集成河,震得方山石头发抖。唐周带细作散发隐火纸"天书",遇火显字:"官军将至,速备兵器。"

登上神坛,望流民眼中的光。他们面黄肌瘦,却在念谶语时挺首腰杆,像突然有了筋骨。波才教少年舞刀,刀刃划出弧线,映着篝火像流星;张梁蹲地教老人认字,木棍在灰土写"黄""天",字迹被夜露洇开,像新生的苗。

子时,独自走进方山深处。月光透过枫叶,在地上投下破碎的玄鸟影。摸着怀中《太平经》全本,马元义用三十车粮草换的,书页间夹着陈宫伯绝笔:"天道不在星辰,在民心。"忽然,远处狼嚎混着流民歌声:"玄鸟飞,黄天立,贪官污吏都杀尽!"歌声越来越近,火光将影子投在山壁,越变越大,像要笼罩整个方山。

丑时,核心渠帅密议。张梁铺开《三十六方兵力图》,白波谷用红砂标,黑山用黑土,汝南用槐树叶,"兵力数十万,"他指着洛阳红点,"缺投石机。"

"联络泰山贼寇,"马元义敲地图,"他们有铸器坊,能仿'霹雳车'。"转向波才,"汝南方渠帅,带人接应?"

波才拍胸脯,肌肉隆起如小山:"五千弟兄,绕道陈国,十日带铸器师回!"

"不可绕道陈国,"彭脱摇头,竹杖点陈国位置,"陈国相'白马义从'善奔袭,走汝南西山,虽险避主力。"

点头:"彭公熟地形,协助波才。"又转向唐周,"带十细作入洛阳,冬至前摸清北宫布防。"

唐周领命,欲言又止。看出他心思:"放心,封谞我自有安排。去洛阳,遇险找太学旧书肆盲眼老翁,他护你。"

寅时,在祠外遇见呼厨泉。他在擦弯刀,刀刃映着东方鱼肚白,刀身上新刻了玄鸟。"大贤良师,"突然开口,"汉人为何信'天命'?"

望渐亮的天,启明星闪烁如剑尖:"被'天命'压太久,忘了自己能改天换地。"

他似懂非懂,却笑了:"喜欢黄天,不像腾格里,只让人跪。"

此时,南方天际现红光,如伤口裂开天幕。彭脱冲出祠,竹杖指红光:"荧惑守心!天象示警,举事良机!"

流民涌出祠,望红光议论。趁机振臂:"弟兄们看!黄天在天上划口,让光透进来!甲子年不远,让光照遍天下,穷人吃饱饭,孩子活下去!"

"黄天当立!"喊声震天,惊得野兽西散。呼厨泉坐骑人立,前蹄扬起,像要踏碎黑暗。

摸陈宫伯铜印,按在神坛黄土上,印文清晰如刻进天地。远处,第一缕阳光跃上山顶,照在黄巾角巾上,黄得耀眼,像把燃烧的刀,要把旧世界的黑切开。

黄天的时代,真的要来了。不管前方多少官军、阴谋、陷阱,都要走下去。因为身后,是千万双渴望活的眼睛,是千万个等改写的命运。而我们,是他们的刀,是他们的光,是他们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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