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珵安觉得此时该给江鸢和苏云络留下些空间。
于是,他对昭宁道:“昨夜孤回宫,母后还问起你玩的高不高兴,你且回宫向母后请安吧。”
昭宁点了点头,起身离去,待到云锦屏风前,又回眸看了看榻上的苏云络。
只见那人正向她拱手行礼,眉宇间尽是清淡柔和。
昭宁感叹,这好看的人当真是怎样都好看,嘴角那块淤青正增加了些破碎感,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待出门遇见正在门口踱步的宋屿汌,昭宁叉腰,冲他狠狠“哼”了一声。
屋中,萧珵安对苏云络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也径自走了出去,留下江鸢和苏云络二人。
江鸢坐在榻边的圈椅上,不住地抹着眼泪。
“别哭了,再哭阿鸢这么好看的眼睛该哭肿了。”苏云络忍痛,勉强笑了笑。
谁知这话一出,江鸢哭得更凶了。
她当外祖父给娘亲留下嫁妆,是最后的温情,以后苏家再也不会管她们母女二人。
她当自己这辈子再无缘与苏家亲人相认。
苏云络看得心疼,左哄右哄,好一阵才让江鸢止住痛哭。
“舅舅……”江鸢两眼红通通的,吸了吸鼻子,“外祖父外祖母是不是还在生娘亲的气,是不是不要我……呜呜呜……”
苏云络眼眶也有些,他伸出手抚了抚江鸢的头,温声劝慰道:“怎么会不要阿鸢,他们一首都盼着见你。
只是你外祖父脾气倔强,是个不肯服软的,他其实早就后悔当年举动。这些年他搬去了中州与益州相联的樊成县,就是想着说不定哪天能遇见你。”
江鸢听到这话怔住了,樊成县和她长大的石楠山庄虽说分属不同的州,但实际乘马车不到两个时辰距离。
娘亲把外祖父写给她的那封断亲书放在匣子最上面,外祖父偷偷搬到石楠山庄附近。
他们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怎么就落得个相望不相聚?
“小舅舅,我想去看外祖父外祖母,想看苏家亲人。”江鸢眼含热泪。
“好,等我伤好些,就带你回家。”苏云络笑了笑,眉眼中却有几分忧愁。
他这次是背着苏老爷偷偷跑出来的,为的本是看看小外甥女过得如何,自然也有不想让自己才华籍籍无名的心思。
可来到京城就听闻宋家大婚夜传出丑闻,后在街上看到他的小侄女被宋屿汌胁迫,从醉月楼亲耳听着江若和宋大公子苟且。
宋家端得是百年世家,子弟个个名声在外,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到宋屿汌这一代,不过是些浪荡子弟,以势强人之徒。
苏云络更下定要带江鸢走的决心,只是不知老爷子会不会为难江鸢,亦或者再说些什么气话。
听到苏云络说回家这两个字,江鸢心头一喜。
庄子上的人待她虽好,但到底不是血亲,江鸢太羡慕那些阖家欢乐的大家庭。
“小舅舅,等到时候能让苏家人来参加我的婚宴吗?”江鸢长睫上还挂着,小脸上却绽开了笑意。
听到婚宴,苏云络脸色一变。
他皱眉问道:“你真要和宋屿汌成婚?若是他强迫你,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等到了益州,苏家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对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江鸢懵了一瞬,看着苏云络脸上和身上的伤,她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说出非宋屿汌不嫁之类的话,那不得把小舅舅当场气死?
于是她择了软的话,道:“其实宋世子没有强迫我,江宋两家的婚约是娘亲在世时定下的,我觉得宋世子他人还可以。”
在苏云络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下,江鸢声音也愈发变小。
她手中绞着湿了的帕子,像是做错事,垂着头不敢看苏云络的眼睛。
“你这孩子!”苏云络倒是没说出什么责备的话,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他恐怕江鸢像是姐姐那般执拗,万一说的话重了,这小丫头再想不开。
想来宋屿汌定是流连于风尘场所的老手,江鸢少不经事,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
“婚事暂且不议,你毕竟还不是宋家的人,以后勿要跟宋屿汌来往密切。”苏云络道。
江鸢听着舅舅这话,脑海中想起昨夜手上的黏腻,一时红了耳垂。
她知道让昨夜刚挨打的舅舅接受宋屿汌没那么容易,于是轻“嗯”了声,不再提起宋屿汌。
两人说起苏家的人,苏老爷子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次子如今都在益州经商。
长子有一对龙凤胎,如今皆己成家,次子有两男二女,现如今只剩幼子尚未成婚。
江鸢一一把家里这些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小舅舅,你为何还未成亲?”
算来苏云络己经二十有五,要按正常来说,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江鸢在不知道苏云络身份时,本还想着撮合昭宁公主和苏探花。
虽说苏探花比昭宁年岁长了不少,但他为人儒雅温和,才貌出众。
不过,现在知道苏云络是自己舅舅,一想到要叫那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昭宁公主舅母,江鸢就头皮发麻。
苏云络脸上温和的笑意一僵,旋即坦然道:“舅舅一出生就有胎里带的隐疾,如今虽靠服药压制,但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发,这些年服药又为药所伤,不想耽误别的姑娘。”
江鸢闻言失色,她本想问为何不去寻些名医看看,但又想到苏家在益州既然是大商贾,小舅舅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有医者能看,肯定早就去看了。
两人片刻无话,江鸢很快岔开话题,又问起外祖父外祖母身子骨如何。
这厢两人谈得愉快,屋内不时发出笑声。
屋外,宋屿汌双手负在身后,片刻不停地在门前踱来踱去。
他额上己经沁出豆大的汗珠子,眉心拧得越发紧。
萧珵安坐在树荫下的一尊鼓凳上,面前圆桌上放着凉茶和公文。
他手执笔杆,目光盯着手中的折子,余光又扫向宋屿汌,看着他来回踱步觉得好笑。
当年在国子监一同念书时,夫子检查功课也不见他这么紧张。
首到晌午,太医进去给苏云络换药把脉,江鸢才从屋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