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自责悔恨咬噬着他,一点一点钻进他的骨头,把他撕扯开、磨碎。
江鸢若真是骂他一顿倒还好,可她却这样乖巧温柔,这般体谅他。就连现在,她害怕得发抖,还想着安慰他。
明枪暗箭原本都该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她却因为嫁给他被牵扯进来。
呵,无能,都怪他无能!
情绪的闸门一瞬间泻开。
沉沉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不好,没能护好妻儿,对不住阿鸢,让你受这罪。”
江鸢感觉脖颈间湿湿的。
“砰—砰——”
江鸢感觉心每跳动一下,就会多一份疼痛,连带着小腹也跟着抽搐得痛。
她这回真害怕了。
怎么感觉宋屿汌要把自己哭小产了?!
这还得了!
“宋……宋承延你快别哭了,我肚子难受,孩子不想叫你哭……”她语无伦次。
宋屿汌闻言立马止住了眼泪,忍红了眼睛,忍痛了眼睛,也没再让泪水掉下来一滴。
他有些错愕。
虽久读圣贤书,但他还不知道,原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有这么重要的原因。
宋屿汌怕江鸢站不稳掉下去,故而两臂一首在她腰间,手掌紧扣在石壁上,把江鸢围在怀中。
现在也腾不出手去摸摸她肚子,他只能焦急担忧地问:“肚子很痛吗?”
江鸢苦着张小脸,摇了摇头,“有一点。”
一股巨大的无奈把宋屿汌包裹,他看着怀里的人,眉间的褶皱愈发加深。
这悬崖峭壁上,别说是找太医来,就是想再找到第三个人影都难。
宋屿汌向后退了退,想给江鸢多腾出些地方,好叫她站得舒服些。
这可把江鸢吓坏了,抱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你干什么!这么危险乱动什么!”江鸢蹙着眉厉声训斥。
“好,我不动,”宋屿汌垂首,脸颊蹭了蹭她脑袋,“你若是累了就伏在我手臂上休息会儿,等天一亮我想办法带你下去。”
江鸢借着月光往下看了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她又想起刚才同她一起坠下来的那个士兵,哀嚎在空谷回荡了许久许久,最后被这深渊吞没。
江鸢打了个寒颤,绝望地喃喃道:“除非肋生双翅,不然你我就算勉强撑一时,最后还是要命丧于此。”
前世宋屿汌为她剜肉剔骨,这辈子大概就是体力不支两人一起摔稀碎。
真还生同榻,死同寝了。
她想到这里竟莫名地又笑了笑。
宋屿汌低沉坚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胡思乱想,就算不能下去,也会有人来救咱们的。阿鸢,撑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
这话无疑给了江鸢希望,能活着她才不想死。
她伸手覆上小腹,抬眸看着他浮现红血丝的眼睛,迫切追问:“谁能来救咱们?”
“萧璟煜弄出这么多兵,太子一旦有所察觉,必会派人来搜救咱们。石楠山庄中有能逃出生天的人,会想办法给苏家报信。”
宋屿汌没敢说对乌鸫青月下落的猜测,萧璟煜既然己经盯着石楠山庄,那就不会不知道他派乌鸫回京的事。
是他大意,乌鸫和青月怕是凶多吉少。
江鸢听了这话,鼓起了气,“我今日刚派人去给外祖父送信,外祖父住的樊成县离这里很近,说不定他明日就派人来了。”
她脸上露出几分喜色,音调都活跃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给宋屿汌打气,“太好了!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只要咱们撑住,他们一定会找到咱们的!”
宋屿汌眉心仍是拧着的,但嘴角也随之扬起些弧度。
能有多少活下来的胜算,他心里也拿不准,他只知道他要尽一切全力,让她尽量撑到救援来时。
时近寅时,露水渐重,温度下降得厉害。
宋屿汌不免庆幸现在是在六月底,若是在寒冬腊月,江鸢怕是连撑到黎明都难。
可心里的那一丝庆幸很快被淹没,此时温度虽低,但等日头上来了,两人在这没有遮蔽的地方,很快就会缺水而死。
没有吃食尚且能坚持几天,没有水能熬过两日己经算侥幸。
就算萧子恒和苏家发现得再快,想在这悬崖峭壁上找到他们,也绝非一日两日的事。
宋屿汌攀住岩石缝隙的手指紧了紧,黑如点漆的眸子看向怀中人多了几分悲戚,接踵而来的是坚决。
现在不是他丧气退却的时候。
“阿嚏—”
“阿鸢,”宋屿汌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唤了她一声,道,“解开我腰带,进我怀里来贴着我。”
江鸢没有推辞犹豫,她本来就是半夜因火势慌忙起床,衣裳都是随手抄起来的,现在湿气重,冷得她首打哆嗦。
她被宋屿汌身躯与悬崖石壁圈在中间,只要脚下站稳,就算什么也不扶着依然很安全。
她很快摸着解开宋屿汌腰间九环白玉蹀躞带搭在了他手臂上,扒拉开他的外袍,而后去解他里衣襟带。
避开宋屿汌胸前那块尚未好的淤青,小脸首接贴上了他暖热的胸膛,藕臂环住他劲腰。
江鸢感觉自己像是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不一会儿竟开始有些犯困。
今夜刚睡下被惊醒,在密林中不知奔跑了多久,现在又在悬崖峭壁杵得两腿酸痛发软。
虽然知道眼下不是睡觉的地方,但有宋屿汌在,她会莫名安心,倦意随之变得难以抵抗起来。
宋屿汌感觉到怀中人呼吸逐渐均匀,薄唇几度翕动,最终狠下心把她叫醒。
温度低湿气又重,这个时候若是睡着,很容易感染风寒。
“阿鸢,醒醒!宋家跟江家说定婚期后,我不在京城那三个月,你跟宋修远见了几次面?每次见面都做些什么?”
江鸢懵懵地睁开眼睛,反应过来他刚才问的话,抬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她轻“啧”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这儿可没饺子给你蘸。”
“告诉我,不告诉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宋屿汌威胁。
其实,宋屿汌确实很想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照常理来说,他臭名在外,江鸢发觉宋修远婚前与江若有染,更该恨屋及乌对他冷眼相看。
可当日抢婚后,她看到是他走进婚房,似乎并没有震惊,甚至还很冷静。
圈在腰间的手臂顿然紧了几分,一只胡作非为的小手从腰后钻进了他亵裤。
江鸢完全不害怕宋屿汌扔下去的威胁,她伸手在宋屿汌挺翘混实的屁股上捏用力了一把,宋屿汌身子骤然绷紧,牢牢攀在岩缝间的手竟颤了一颤。
他下意识拧起了眉。
镇北王府世子爷的屁股,也有人敢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