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侯府的天,像是被苏宏远胸腔中那股滔天怒火烧得赤红。
他几乎是踹开了锦绣堂的院门,那张平日里还算儒雅的面容,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双目赤红,犹如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柳氏!你给我滚出来!”苏宏远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震得整个锦绣堂的下人都噤若寒蝉,纷纷跪了一地。
柳氏正因昨夜派出的死士迟迟没有回音而心神不宁,忽闻苏宏远这般怒吼,心头猛地一跳,强撑着仪态从内室走出,脸上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侯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怎么了?”苏宏远一步步逼近,那眼神像是要将柳氏生吞活剥,“我倒想问问你,这些年,你是如何处心积虑,谋害我的原配,掏空我的家底,如今还要对我唯一的嫡女赶尽杀绝的!”
他将那叠厚厚的账册,连同那些泛黄的药方、药渣,狠狠掷在柳氏面前,纸张散落一地,如同柳氏此刻岌岌可危的命运。
柳氏看着散落在脚边的“罪证”,尤其是那几张她亲手调配过的、针对苏浅浅的“补药”药方,以及那包她千叮万嘱要处理干净的“七日醉仙尘”残毒的描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血色褪尽。
“侯爷……您……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地便要否认,“这些东西……妾身不知道是什么……定是有人恶意栽赃!侯爷,您可千万不能听信小人谗言啊!”
“小人谗言?”苏宏远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失望,“这些账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是你如何将侯府的银钱产业,源源不断地送往柳家!这些药方,是你如何一步步将浅浅往死路上推!还有这个!”
他指向那包药渣,“这是从浅浅呕出的血中验出来的‘七日醉仙尘’!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柳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苏宏远的小腿,哭得梨花带雨,“侯爷,您要相信我!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为您操持后宅,生儿育女,我怎么会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定是……定是苏浅浅那个小贱人!是她!是她设计陷害我的!”
就在此时,苏巧儿也闻声从里屋冲了出来,见此情景,立刻哭喊着扑到柳氏身边:“父亲!您不要冤枉母亲!母亲平日里待苏浅浅那个病秧子不薄,怎么可能害她?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反过来污蔑我们!父亲,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苏巧儿声泪俱下,指着那些“证据”,尖声道:“这些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她伪造的!她苏浅浅心思歹毒,最会装可怜博同情了!”
“哦?是吗?”
一道清冷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门口悠悠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浅浅一身素白衣裙,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由翠屏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双凤眸却清亮得惊人,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氏和苏巧儿。
“妹妹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苏浅浅轻咳了几声,声音愈发显得孱弱,“母亲,你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那昨夜子时,你派来潜入浅云院,欲取我性命的那三名黑衣死士,又作何解释?”
柳氏闻言,瞳孔骤然一缩,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指着苏浅浅,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你……”
她怎么会知道?!那三个死士,难道……
苏浅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弧,那笑容在她苍白病弱的脸上,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诡谲。
“母亲不必猜了。那三位‘贵客’,如今还‘歇’在浅云院的柴房里,只不过……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针,扎进柳氏的心窝,“他们身上,还带着柳家特制的,以及……你允诺事成之后,付给他们尾款的信物。这些,算不算证据?”
“还有我母亲的死!”苏浅浅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首刺柳氏的眼底,“‘焚心蛊莲’,西域奇毒,无色无味,柳三,张妈妈,周妈妈……柳氏,你敢说,这些人,这些事,与你无关吗?!”
每一个名字,每一种毒药,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宏远的心上,也砸得柳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苏宏远看着苏浅浅那副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虚弱模样,再对比柳氏此刻的惊惶失措,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他猛地甩开柳氏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柳氏!你这个毒妇!我荣禄侯府究竟与你柳家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如此赶尽杀绝?!先是我的原配,再是我的嫡女!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柳氏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巧儿,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
苏巧儿也被苏浅浅那番话吓得不轻,尤其是听到“死士”二字,更是面露惊恐,但看着母亲绝望的眼神,她还是硬着头皮尖叫道:“苏浅浅!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那些什么死士,什么焚心蛊莲,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你就是想害死我们母女,你好霸占侯府的一切!”
“霸占侯府?”苏浅浅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妹妹怕是忘了,我早己被指婚七皇子,不日便要出嫁。这侯府,我何曾稀罕过?”
她转向苏宏远,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哽咽:“父亲,女儿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所求,便是能为母亲讨回公道,让害死母亲的真凶,血债血偿!这些年,女儿在柳氏母女手中受尽磋磨,若非命大,怕是早己成了一抔黄土。”
苏浅浅从翠屏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瓷瓶,瓶中装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
“这,便是女儿昨夜自保所用之毒。那三名死士武功高强,若非女儿早有准备,此刻怕是己无法站在这里与父亲说话了。”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柳氏,“至于柳氏给我下的‘七日醉仙尘’,宸王殿下派来的太医己经验明。父亲若是不信,尽可再请太医前来查验女儿的身体,看看女儿还能活几日!”
“够了!”苏宏远怒喝一声,双目通红地瞪着柳氏,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处死。
柳氏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是在地,面如死灰。
苏巧儿也吓得不敢再哭嚎,瑟缩着躲在柳氏身后。
苏宏远指着柳氏,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决绝:“柳如眉!你谋害元配,残害嫡女,贪墨家产,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我苏宏远今日若不将你这毒妇绳之以法,如何对得起苏家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我枉死的妻子与险些被害的女儿!”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将锦绣堂给我即刻封锁!柳氏与其女苏巧儿,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探视!待我禀明圣上,再行处置!”
“侯爷饶命啊!侯爷!”柳氏发出凄厉的尖叫,却被冲进来的侍卫死死按住。
苏巧儿更是哭喊着:“父亲!不要!我们是冤枉的!”
苏宏远却连看都未再看她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