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听得心头一颤,她偏过头,正对上顾昭华那双噙着恶意的眉眼。
她慌乱的避开了视线。
她知道顾昭华在故意挑衅,是以她并不准备接这个话茬,只勉为其难的扯了扯嘴角,提议道:“听闻大哥哥在边关从军,我们可以一同去寺庙为大哥哥求平安符。”
顾念兮口中的大哥哥正是安国公世子,顾昭华的亲哥哥顾深。
顾深从军三年未曾归家,每年只遣人送回一些年礼回府。
经她这么一提顾昭华也想起这桩事来,若无特殊变故,哥哥会在今年归京,求个平安符当做礼物送给他也好。
但她还是神情淡漠又倨傲的道:“此事再议,看我得不得空。”
顾念兮见她松口舒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二妹妹,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她抿抿唇,杏眸中不觉间便流露出几分让人难以拒绝的柔弱可怜,“连枝毕竟与我们曾是姐妹,她也闷在府里许久了,这次去金光寺能不能也带她同去?”
顾昭华几乎只思考了一瞬,便道:“随她的便。”
顾念兮没想到顾昭华竟这般好说话,迫不及待便去告诉连枝这个好消息,全然没注意到顾昭华唇边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日一早,二夫人杨氏和顾念兮早早候在门外等着顾昭华。
她知顾昭华娇气,便特意让府上备了两辆车,以免顾昭华不喜与人同坐。
可这时忽见门房又备了一辆马车出来,不待她开口询问,便见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人自大门走出。
杨氏怔了下,抬步走上前,笑着道:“大嫂今日怎出门这般早?”
长宁郡主宠溺的看了一眼身侧的顾昭华,笑笑道:“昭昭想要去金光寺为深儿祈福,我哪里放心让她独去,自要陪着她一处。”
“大嫂说得哪里话,这不还有我和念兮陪着吗?我知大嫂不喜欢舟车劳顿,你尽管放心将昭华交给我便是。”杨氏连忙开口表态。
若长宁郡主随行,那杨佩便不好接近顾昭华了。
“无妨,正好我也想出来散散心。”长宁郡主抬手为顾昭华整理发丝,眼里满是心疼,“今日起得这般早,定然没有睡好,我让车夫将车驾得慢些,你好好睡一觉。”
顾昭华的确不习惯早起,睡眼朦胧的挽着长宁郡主的手臂撒娇。
看着母女俩和乐的样子,顾念兮不由心生羡慕。
或许是因为十余年的分隔,她与母亲之间总似有一层隔膜,不厚重却也捅不破。
顾昭华不过早起一时片刻,便让长宁郡主这般心疼,这是她在两个母亲身上不曾体会过的。
顾念兮方上马车,便听杨氏道:“我没想到大嫂也会一并跟来,今尽量想办法与昭华独处,这样你表哥才能有机会接近她,知道了吗?”
没有关切心疼,只有提点。
人与人真是比不得。
顾念兮悻悻点头,一大早心里便漫起了酸涩来。
这时车帘被人挑开,探进一张不安又可怜的小脸。
“连枝。”顾念兮伸手拉她上来,挽着她的手对杨氏道:“母亲,让连枝与我们同乘吧。”
连枝怯怯的看着杨氏,嘴唇嗫嚅着没发出声音,她不知自己能不再能叫她母亲,却也不想生疏的唤她做二夫人。
杨氏愣了一下,她方才竟没一眼认出连枝来。
她们做了十余年母女,哪怕后来知道了连枝的身份,她也没狠下心赶走她,全当生养了两个女儿。
可这才多久不见,原本娇俏可人的姑娘竟变得灰扑扑的,放在丫鬟堆里都毫不起眼。
“这顾昭华委实太过分了!”杨氏微微红了眼眶,拉着连枝的手满是心疼,“我的连枝啊,真是苦了你了。”
“母亲!”连枝终于喊出了这两个蕴着无尽心酸和委屈的称呼。
连枝的眼泪簌簌落下,杨氏心里也不好受,擦着眼角伤心的道:“好孩子,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连枝心中温暖,用力点头。
可不待这母慈子孝的场面维持多久,便听到阿蛮在外喊道:“连枝,你死哪去了?小姐还等着你伺候呢,还不快过来!”
连枝恨恨的向外剜了一眼,啐骂了句“狗仗人势的贱婢”,便等着杨氏为她撑腰做主。
可杨氏却缓缓抽回了手,语重心长的对她道:“连枝,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暂且回去稳住顾昭华,母亲一定尽快将你接回来。”
连枝:“……”
顾念兮亦是眼泪汪汪尽是不忍,哽咽着道:“连枝,你放心,我和母亲一定会竭尽全力,定不让二妹妹再欺辱你。”
见两人都这般说,连枝也只得悻悻下车。
杨氏与顾念兮母女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便各自敛眸不再说话。
连枝在心里自我安慰,如今正是顾昭华这恶毒女配风头最盛的时候,母亲和念兮都只能避其锋芒,待金光寺的剧情展开后,念兮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昭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般想着,连枝重新提起信心,昂首阔步的踏上了顾昭华的马车。
黎明前最黑暗,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滚下去!”
她刚抬脚踩上马车,顾昭华便冷声呵斥,眸中尽是嫌恶。
连枝被吓了一跳,语气不快的道:“不是你让我来伺候的吗?”
顾昭华冷笑出声,“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踩我的马车?滚下去随行,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唤你。”
“你!”
见顾昭华有意羞辱自己。连枝看向长宁郡主,指望她能说句公道话,却见长宁郡主恍若未闻,将一个柔软的锦枕放在顾昭华腰间,只为让她坐得舒服些。
连枝辱骂顾昭华的那些话也传进了长宁郡主耳中,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善名便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能让昭昭出气比什么都重要。
连枝心中怨毒无比,这母女两人沆瀣一气,没一个好东西!
活该下场凄惨,死无全尸!
将连枝赶下马车后,长宁郡主开口道:“你既不喜她,赶出府便是,何必留在身边碍眼?”
以长宁郡主的阅历,她觉得解决麻烦最好的方式便是解决掉生出麻烦的人。
“她说我坏话,我还没解气嘛。”
顾昭华偎依进长宁郡主的怀里撒娇,长宁郡主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她的鼻尖。
顾昭华如猫儿一般躺在长宁郡主膝头,可眸中却泛着猛兽一般的寒光。
她知道,连枝与她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知晓未来的对手很可怕,但同样也会极为好用。
物尽其用,现在可还不是丢掉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