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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看着他们，指节攥得发白，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知道吗？昨夜我梦见卡姆兰的芦苇荡。”
他指尖划过符文牢笼，焦黑的铁锈簌簌而落。
“高文举着鸢尾旗冲在最前面，兰斯洛特把最后半块面包塞给流浪儿，珀西瓦尔在战壕里给伤员包扎。”
"让战争归于荣耀，饥荒止于怜悯，瘟疫终于慈悲。"
"而死亡……死亡是最温柔的侵蚀。"
他惨笑着按住逸尘的肩膀。
"它让我清醒地看着自己腐朽，在我彻底变成屠杀的兵器前，cara mór（挚友）......"
“杀了我……”
逸尘听着亚瑟的话（遗言），沉默片刻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袅袅烟雾升腾而起，迅速遮盖了逸尘的表情，让人无法窥探到他此刻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所以，亚瑟，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逸尘的声音从烟雾后传来，平静得有些可怕，听不出丝毫情绪。
亚瑟看着逸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我认识的那位骑士可不是这样的懦夫。”
逸尘打断了亚瑟。
亚瑟听着这句话，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归于死寂。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懦夫？不，逸尘……我只是终于认清了现实。"
"现实？"
逸尘冷冷的看着亚瑟。
"现实就是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反抗？"
"反抗什么？"
亚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反抗这把剑？还是反抗我自己？"
他抬起手，指尖己经完全被死气所覆盖。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亚瑟低语。
"死亡骑士……是最清醒的，我原以为是件好事，可我现在才明白，清醒才是最残忍的诅咒。"
逸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手中的烟灰簌簌落下，却浑然不觉。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咬牙。
"让我杀了你，然后让这把剑继续祸害下一个？"
亚瑟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不。"
他猛地睁开眼，碧蓝的瞳孔深处燃起最后一丝火光。
"我要毁了它。"
逸尘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你呢？"
亚瑟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里终于找回了一点昔日的骄傲。
"我？"
他轻声说，"我会拖住它，首到最后一刻。"
烟蒂落地，被逸尘猛的一脚碾灭。
"……妈的。"
"你最好别死得太难看，亚瑟·潘德拉贡。"
逸尘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亚瑟看着逸尘眼里那丝不易被察觉的痛楚以及他碾灭烟时那明显不对劲的力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笑了笑，那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仿佛回到了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时光。
"放心，老朋友……我会死得像位骑士。”
逸尘看着亚瑟脸上那依然如同往日般阳光的微笑，转过头。
"所以，现在能带我去看看那把该死的圣剑了吗？"
亚瑟微微点头，转身在前方带路。
他们沿着地牢的通道折返，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节点上。
穿过几道厚重的铁门，来到一处密室。
密室的中央，一座石台上放置着那把传说中的圣剑Excalibur。
Excalibur依然闪耀着圣洁的光辉，但那光芒太过完美，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
它的剑身纤尘不染，银白的刃口流淌着晨曦般的辉光，仿佛从未沾染过一丝血污。
剑柄上缠绕的金丝依旧华贵，蓝宝石镶嵌的剑格璀璨如星空，可当你凝视它时，却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就像看着一张过于标准的人脸，明明五官端正，却让人本能地后退。
剑锋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
它的光芒没有温度，既不温暖，也不冰冷，只是……存在。
过于精确的存在。
最诡异的是它的影子。
圣剑投下的影子并非笔首，而是扭曲的、蠕动的，像一条被钉住的蛇，挣扎着想要脱离光明的束缚。
影子边缘偶尔会分裂出细小的触须，又迅速缩回，仿佛某种活物在试探现实。
当逸尘一行人出现时，Excalibur突然发出一声低吟。
那不是金属的震颤，而是某种近似人类叹息的声音。
“它像是个完美的赝品……”
周默眯起眼睛，此刻，他的瞳孔己经转变为龙瞳。
“不，比赝品更可怕——它像是‘神’按照人类的想象，捏造出来的‘圣剑’。”
逸尘看着Excalibur，同样警觉起来，他居然无法锁定这把剑的气息……
“这究竟是什么……”
“真正的Excalibur，不该这么‘干净’。”
剑，本该染血。
荣耀，本该背负罪孽。
可这把剑……太圣洁了。
圣洁到，像是某种亵渎。
亚瑟看着逸尘等人的反应，笑了笑。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圣剑似乎感受到了亚瑟的抗拒，竟愈发强烈地试图再次侵蚀亚瑟，那股邪恶的波动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亚瑟的眼里带着一丝疲惫，连续的对抗以及体内被侵蚀的力量让他消耗巨大，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清醒。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铮——！"
下一刻，一道纯粹的金色剑气骤然爆发，瞬间贯穿了圣剑的幻影。
Excalibur在光芒中崩解，剑身如镜面般碎裂，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扭曲面孔。
有高文战意癫狂的嘶吼，有兰斯洛特饥渴啃噬自己手臂的模样，有珀西瓦尔微笑着种下瘟疫之花的场景。
然后，烟雾散去。
圣剑依然插在原地，纤尘不染，光辉璀璨，仿佛刚才的摧毁从未发生过。
"看到了吗？"
亚瑟收回手，指节微微发白。
"它杀不死，毁不掉，甚至不会愤怒，因为它根本不是一把剑。"
周默的扇骨"咔"地合拢，眼神凝重："是概念。"
"对。"
亚瑟点头。
"战争、饥荒、瘟疫、死亡……它只是把人心底的恐惧，包装成神圣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