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逸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夜缚心则是窝在逸尘怀里。
“小尘儿,这两天……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太生气了。”
“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逸尘听着,手指在遥控器上微微一顿,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夜缚心蜷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猫。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
如果忽略她另一只手正悄无声息地将丝线缠上他腰侧的话。
“你走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夜缚心的额头抵在逸尘锁骨上,呼吸温热。
“我在山门前站了一整夜,以为你会回头看我一眼。”
逸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那天。
龙虎山的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他背着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丝线绞碎青砖的裂响。
他知道她在看,所以不敢回头——怕多看一眼,就会被那些无形的线拖回深渊。
“夜姐。”
他最终开口,嗓音低沉。
“我离开是因为……”
“因为怕我?”
夜缚心忽然仰起脸,泪痣在阴影中红得刺目。
"还是因为...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带着锋利的边缘。
逸尘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她发烫的颈侧,那里还留着他方才掐出的红痕。
"因为我想不通..."
他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明明当年在龙虎山,我们一起看纸飞机飞过云海的时候..."
夜缚心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那些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不安地颤动。
"那时候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更多更远的地方。"
逸尘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那颗泪痣。
"我想不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夜缚心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收缩,像只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我们本可以有美好的未来。"
逸尘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般一点点剖开她精心构筑的防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把我囚禁在回忆里,我把你钉死在仇恨中。"
夜缚心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封多年的湖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被封存己久的温柔。
她指尖轻颤,缠绕在逸尘身上的丝线如流水般退去,在空气中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好啊,小尘儿。"
"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们来定个期限。"
她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泛着金光的符咒凭空浮现。
"三年。”
她轻声说。
"三年后的今天,如果..."
她的声音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符咒边缘。
"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在龙虎山的老地方等我。"
她抬起眼,瞳孔中那些偏执的暗色第一次褪得干干净净。
"如果到时候你没来..."
夜缚心突然抬手,那道符咒一分为二,一半没入逸尘心口,一半融进她自己手腕。
"这道'问心契'会让我们知道彼此最真实的心意。"
她转身走向门口,长发在身后轻轻摇晃。
"这三年里,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她忽然停住脚步。
"对了,"
夜缚心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个久违的笑。
"记得帮我和小狐狸道个歉。"
雨夜的冷风卷着潮湿的气息涌入房间,她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逸尘看着夜缚心离开的身影,长叹一口气。
如果当年夜缚心没有杀人的话,他自然是愿意和她喜结良缘的。
第二天,逸尘坐在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阴翳。
下一刻,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张玄陵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素白信封。
"尘哥..."
他压低声音,眼神飘忽。
"大师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逸尘接过信封,有些疑惑的将其拆开,确瞬间睁大眼睛。
"小尘儿:
我知你厌恶杀戮,所以从未真正伤人性命。
那些发簪,不过是她们见我疯魔,主动留下劝我回头。
可你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我是个怪物。
——缚心"
逸尘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那道"问心契"的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
这十年来,他究竟误会了她多久。
"她现在在哪?"
逸尘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翻在地。
张玄陵指了指窗外。
"昨晚就回龙虎山了,说是要闭关三年。"
“对了,尘哥,师姐还说,让你不许去找她。”
说完,张玄陵飞速开润……
与此同时,龙虎山后山禁地。
夜缚心盘坐在寒玉床上,青丝未束,雪白的中衣被山洞里的阴风鼓动。
她忽然睁开眼,指尖抚上心口。
那里正随着千里之外某人的情绪波动,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痛。
"呵..."
她殷红的唇瓣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
石壁上摇曳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曾经束缚她的丝线,此刻正温顺地缠绕在她腕间,像一条条乖巧的银蛇。
"小尘儿..."
她对着虚空轻声呢喃,仿佛在说一个甜蜜的诅咒。
"这下,你的心也被我抓住了呢。"
洞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那些雨滴在触及山门的瞬间,竟全部诡异地悬停在空中,组成一幅巨大的卦象。
坎上离下,水火既济。
……
而此时的办公室里,逸尘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着信纸的边缘。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将信纸对折,再对折,最后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紧贴着那道问心契的位置。
"果然..."
逸尘望向窗外龙虎山的方向,似乎看到了某个女人那血红色的眼睛。
"你从来就没变过。"
信纸上那些看似委屈的控诉,字里行间都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
以夜缚心的性子,若真想解释,十年前就会把那些发簪的主人一个个拉到他面前作证。
可她偏偏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戳他软肋的方式,让他自己发现这个"真相"。
办公桌上的咖啡早己凉透,逸尘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他忽然想起今早心口那阵刺痛。
那不是问心契在提醒他误会了她,而是她在千里之外,因为算计得逞而兴奋到颤抖。
"三年..."
他轻轻按着胸口,那里现在一片平静,却仿佛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够你把龙虎山翻个底朝天了吧?"
窗外,一片落叶打着旋儿从玻璃前飘过。
逸尘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这些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场游戏从来就不是谁逃谁追。
而是看谁先忍不住,打破那个"重新开始"的约定。
窗外的云层渐渐聚拢,阳光被一点点吞噬。
逸尘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想起当年在后山,夜缚心曾说过的一句话:
"小尘儿,恨比爱更让人刻骨铭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