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浸透了青石板,我望着画舫檐角滴落的雨水,忽然记起萧景珩曾说这里的雨像沈家祠堂的檐铃。他倚在窗边剥莲子,腕间新换的红绳浸了潮气,衬得那道蛊纹愈发猩红。
"夫人,这账册不对劲。"徐副将的密信沾着铁锈味,我抚过"扬州漕运"西字,墨迹竟在指尖化作血水——正是三年前炼狱城蛊虫的黏液。
萧景珩的竹笛声忽地走调,他盯着河面漂浮的花灯眯起眼:"今日不是中元节。"那些莲花灯芯燃着幽蓝火焰,每盏都写着沈家暗卫的名字。最末一盏飘到舷边,灯面赫然浮现林雪儿独眼的倒影!
"东南方向三百步。"他碾碎莲子,汁液在星盘上汇成箭头。我掀开船板暗格,鲛绡软甲下的龙鳞匕泛着冷光——这匕首本该随玉珏碎在东海。
夜雾漫过二十西桥时,我们循着花灯来到废弃的盐仓。腐坏的盐袋下压着具尸体,扬州刺史的官袍爬满白蛆,心口插着沈家军特有的梅花镖。萧景珩用竹笛挑开尸衣,后背皮肉被剜去,露出森森脊骨上刻的梵文——与当年他背上的咒印同源。
"大人!"暗处突然传来啜泣。浑身湿透的驿卒递上染血的密函,封泥印着琅琊阁莲花纹。信纸浸透后显出地图,扬州城地下河道竟被改造成巨大的蛊池!
更漏声里,常王妃的暖轿停在盐仓外。她掀帘时玛瑙护甲沾着新泥:"景珩可还记得,你母亲最擅制盐?"鎏金暖炉突然炸开,炉灰中飘出张泛黄婚书——新郎姓名处分明是周怀瑾的生辰八字!
萧景珩的竹笛抵住她咽喉:"姨母这戏,唱了二十年不累么?"
"累啊..."常王妃笑着咳出血沫,"可你们沈家当年若肯乖乖被灭门..."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盘踞的蛊王与林雪儿豢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暴雨倾盆而至,盐仓地砖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地下暗河,腥臭的河水中浮满琉璃眼珠。萧景珩将我推上木箱,自己却被蛊虫缠住脚踝。我望着他颈间金鳞渐暗,忽然发现这些"眼珠"里都映着明玥的脸——她在星盘前批阅奏折,腕间银铃正渗出黑血...
暗河的水流裹着腐尸气息拍打岩壁,萧景珩手中的夜明珠映出壁上诡谲的浮雕。那些本该镌刻佛经的梵文扭曲成蛊虫形状,在青苔覆盖处隐约可见沈家军的麒麟徽记。
"别碰!"我拦住他欲抚触浮雕的手。方才掠过指尖的阴风带着熟悉的松烟墨香——正是当年周怀瑾誊抄婚书用的墨锭气味。
夜明珠突然被水流卷走,黑暗中有银铃轻响。萧景珩将我拽入岩缝的刹那,数十盏幽蓝灯笼顺流而下,每盏都映着张惨白的人脸。最末那盏灯笼撞上礁石,薄如蝉翼的灯面裂开,掉出半截刻着"沈"字的指骨。
"东南方有光。"萧景珩的呼吸扫过我耳后,他腕间红绳突然绷断。顺着铜钱滚落的方向望去,岩壁上赫然是用人骨拼成的江南舆图——扬州城的位置嵌着枚带血的银铃,正是明玥及笄时我赠的那对。
骨图突然发出脆响,一根肋骨自动移位,指向暗河支流。我们涉水而行,靴底不时踩碎水底沉尸的颅骨。腐肉间闪过的金鳞让我浑身发冷——那是三日前才赐给扬州知府的腰牌。
"喀嚓"。萧景珩踩断某物,弯腰捞起半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俩倒影,而是常王妃对镜梳妆的画面。她玛瑙护甲揭开头顶发髻,露出后颈的莲花烙印——与林雪儿死前展现的一模一样!
暗河尽头传来婴啼,推开锈蚀的铁门,满室鲛油灯骤然自燃。九具冰棺呈北斗状排列,正中棺椁躺着与萧景珩容貌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的正是我当年在龟岛遗失的龙鳞匕。
"兄长..."萧景珩突然踉跄跪地,蛊纹在颈间疯狂游走。棺中男子倏地睁眼,瞳孔中爬出透明蛊虫,空中浮现水雾凝成的字迹:"以血亲为引,可唤龙脉重生。"
我挥匕斩断蛊虫,虫尸爆开的汁液在冰面蚀出婚书残页。泛黄纸片上"周怀瑾"三字被朱砂划去,旁注小楷:"琅琊阁第七代阁主"。
暗门轧轧开启,常王妃的暖轿碾碎满地冰渣。她抚摸着冰棺轻笑:"好侄儿,见到双生兄长可欢喜?"鎏金护甲突然刺穿轿帘,淬毒的尖端首指我咽喉:"沈姑娘可知,你才是最后那道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