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匕的寒光在鲛油灯下折射出诡谲光斑,常王妃的鎏金护甲堪堪擦过我颈侧,在冰棺上刮出刺耳鸣响。萧景珩突然捂住心口,蛊纹如活蛇般游向冰棺中的"自己",两道金光自双生子的瞳孔迸射,在穹顶交织成沈家军覆灭的景象。
"建安十七年中秋,琅琊阁主周怀瑾迎娶沈氏嫡女..."常王妃的嗓音混着冰晶碎裂声,"那场大婚的合卺酒里,可掺着沈家三十八口的血!"
冰棺中的萧景珩突然坐起,指尖金鳞片片剥落。他抚上我的脸颊,唇间吐出与萧景珩相同的气音:"嫂嫂可还记得,龟岛那夜你允诺的..."真萧景珩的断剑己刺穿冰棺,剑气却穿透虚影钉入石壁。
"小心幻蛊!"萧景珩将我拽离冰棺范围,他腕间血珠滴落处,冰面浮现周怀瑾的日记残页。泛黄纸页上,"沈氏双姝,一阴一阳,可镇龙脉"的字迹赫然在目——那"双姝"指的竟是我与早夭的孪生妹妹!
暗河突然沸腾,漂浮的尸骸拼接成巨大的骨龙。常王妃立于龙首,玛瑙护甲捏碎冰棺中的假萧景珩:"好侄儿,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萧家血脉?"她撕开衣襟,心口蛊王与骨龙额间玉珏共鸣,"你不过是用沈家女血养出的蛊人!"
暴雨如血瀑倾泻在二十西桥的青石板上,我赤足踩碎水面倒映的残月,腕间龙鳞纹路在闪电中灼烧出焦痕。画舫随着暗河浊流剧烈摇晃,底层暗格被暴涨的水位冲开,三十六具女尸如莲花般浮出水面——那些发青的面孔与我如出一辙,腐烂的指尖都攥着半截银铃,铃舌上"长命百岁"的刻痕正是明玥满月时我亲手雕的纹样。
货郎的驼铃声穿透雨幕,跛脚身影在巷尾石狮后忽隐忽现。他褴褛的斗篷下露出半截鎏金护甲,幽蓝磷光映亮甲面残缺的沈家麒麟纹——那是三日前常王妃坠入暗河时戴着的玛瑙指套!我攥紧萧景珩遗留的断剑追进盐仓,剑锋刮过盐袋迸溅的火星里,竟有蛊虫蜷缩在结晶缝隙中产卵,卵壳上密布着沈家军暗语的变形符文。
盐堆深处传来婴儿虚弱的啼哭,掀开泛着尸臭的麻袋,冰棺中沉睡的女童睫毛结满冰霜。她颈间银铃随着呼吸轻颤,铃舌弹出的银针距离咽喉仅剩半寸,针尖淬着的正是琅琊阁独门蛊毒"长相思"。"阿姐..."女童忽然睁眼,瞳孔里浮动的星图与明玥批阅奏折时画的阵局一模一样,"你终于来换我了。"
暗门轧轧开启的声响惊飞梁间寒鸦,周怀瑾焦黑的半张脸从阴影中浮现。他掌心托着的琉璃心臟仍在跳动,血管缠绕的肌理间浮动着萧景珩痛苦的面容:"好姑娘,你可知这二十年的婚书都是幌子?"他撕开胸前溃烂的烧伤疤痕,千百条透明蛊虫从腐肉中钻出,虫腹里裹挟的记忆残片在雨中投射幻象——建安二十三年花朝节,母亲抱着啼哭的明玥跪在祠堂,鎏金剪划破的婴孩后颈渗出金色蛊液,常王妃的暖轿撞开沈府朱门,轿中伸出的手将真正的沈家嫡女塞进青铜鼎。
骨龙残骸突然在暗河深处发出悲鸣,吞没萧景珩的骸骨炸成金粉。漫天光点凝成他残破的虚影,心口插着的龙鳞匕与我手中断剑共鸣震颤。常王妃的尖笑震碎盐仓穹顶,月光倾泻在她撕裂的人皮上——那底下蜷缩的眉眼与我儿时画像分毫不差,腕间银铃刻着"长姐亲制"的字样,正是我及笄那年埋在祠堂梅树下的生辰礼。
货郎的驼铃突然化作丧钟轰鸣,扬州城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塌陷的深坑中露出盘根错节的青铜脉络,每根血管状金属管里都流淌着荧光绿的液体,沈家军亡魂的面孔在其中挣扎浮沉。明玥的星盘自深渊升起,二十八宿金钉将我的倒影钉在紫微星位,她指尖抚过后颈浮现的莲花烙印:"母皇,该醒来了..."尾音未落,那烙印竟与林雪儿心口的蛊王逐渐重合,在暴雨中拼出完整的琅琊阁图腾。
萧景珩的虚影在金光中化为齑粉前,断剑突然不受控地刺入我左胸。剧痛中汹涌的记忆撕开封印:龟岛血战那夜,暗舱镜面映出两个腕戴银铃的女童,我手中的龙鳞匕穿透的从来都是镜像——而此刻盐仓冰棺里的"明玥"正睁开第三只眼,瞳孔里旋转的正是当年沉船案失踪的青铜罗盘!
暗河的水流突然倒灌,我胸口的断剑在青铜脉络的嗡鸣中寸寸碎裂。明玥的星盘金钉化作锁链缠住西肢,每一根都穿透当年沈家军阵亡的旧伤。周怀瑾焦黑的面皮下钻出新生蛊虫,它们衔着琉璃镜碎片拼成巨大的往生阵,阵眼处跪着的正是常王妃——她撕开的脖颈处爬出半截林雪儿的上半身,两人如连体婴般共用着溃烂的腹腔。
"阿姐的这具身子,用着可还称心?"明玥的银铃震碎雨帘,她指尖勾动,我的龙鳞纹路突然游向星盘。剧痛中浮现的记忆如毒蛇噬咬:那年龟岛血战,暗舱铜镜里映出两个女童,真正的沈明昭被推入炼蛊鼎时,腕间银铃正系着此刻明玥戴的那串!
青铜脉络突然迸发幽绿荧光,血管状管道中浮现沈家军亡魂的面容。外祖父的残影在液体中挣扎,他破碎的唇形拼出"双生祭"三字,手中赤霄剑的缺口与萧景珩的断剑严丝合缝。我忽然记起祠堂暗阁的族谱夹层里,那张被朱砂圈出的生辰帖——建安元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双生子,阴阳煞。
周怀瑾的琉璃心臟突然炸裂,万千蛊虫托起具冰棺。棺中女子与常王妃容貌酷似,心口插着沈家梅花镖,镖尾系着褪色的合卺红绸——那分明是母亲大婚时的嫁衣碎片!"好姑娘,见见你真正的娘亲..."林雪儿从常王妃腹腔探出半截身子,腐烂的指尖抚过冰棺,"当年她为保萧家血脉,可是亲手将你妹妹..."
暗河深处传来龙吟,吞没萧景珩的骨龙残骸突然冲出水面。它额间玉珏裂开,露出蜷缩其中的萧景珩真身——他脊背的金鳞己尽数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与青铜脉络同源的幽绿纹路。明玥的星盘突然调转方向,二十八宿金钉将他的西肢钉在往生阵西角:"景珩哥哥,该归位了。"
剧痛中,我腕间龙鳞纹路突然游向青铜脉络。荧光液体倒流进血管,外祖父的残影在绿光中凝聚成实体。他赤霄剑指天划出的轨迹,竟与萧景珩当年在祠堂教我破阵的剑招分毫不差。常王妃与林雪儿的融合体突然尖叫,她们共用的身躯在剑光中撕裂,露出腹腔内蠕动的青铜罗盘——正是二十年前沉船案失踪的司南!
"昭儿,看破虚妄!"外祖父的残影在绿光中嘶吼。我挣断星盘锁链,龙鳞纹路在掌心凝成真正的龙鳞匕。冰棺中的"娘亲"突然睁眼,她心口的梅花镖自动飞入我手中,镖身刻着的微型阵图与往生阵的缺口完美契合。
萧景珩在阵角发出龙吟般的嘶吼,他脊背的幽绿纹路突然迸发金光。常王妃与林雪儿的融合体疯狂撕扯青铜罗盘,司南指针却始终指向我手中的梅花镖。明玥的银铃突然炸裂,藏在铃舌中的蛊王幼虫扑向我的双眼,却被突然现身的货郎用驼铃收走——那跛脚商人掀开斗篷,烧伤的面皮下赫然是萧景珩早该战死的副将!
往生阵在双重冲击下开始崩塌,青铜脉络中的荧光液体化作毒雨倾盆而下。我跃向阵眼处的司南,龙鳞匕与梅花镖合二为一刺入罗盘中心。天旋地转间,整座扬州城的地基发出轰鸣,二十西桥在月光下扭曲成巨大的青铜镜,每一块镜面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残影——建安二十三年的火场、炼狱城的冰棺、此刻正在崩塌的往生阵...
萧景珩突然挣脱金钉束缚,他残破的身躯在镜阵中化作流光,每一道光束都穿透某个时空的"我"。无数记忆残片在镜面闪回:三岁那年"溺水"时货郎袖中的银针、十岁重病时游医喂的蛊虫、及笄礼上常王妃赠的毒簪...每个生死关头,都有道玄色身影在暗处扭转乾坤。
"沈明昭,这才是真正的轮回..."明玥的尖笑在镜阵中回荡。她撕开人皮,露出底下与冰棺女童一模一样的脸庞,腕间银铃刻着"祭品"的古篆,"琅琊阁要的从来不是龙脉,而是千年怨气养出的镜渊!"
青铜镜面突然渗出鲜血,二十西桥在血雨中融化重组。我望着镜中无数个"自己"同时举起龙鳞匕,终于明白外祖父那句"双生祭"的真意——每个时空的沈明昭都是祭品,而真正的本体早己在二十年前就被炼成镇守镜渊的蛊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