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裹着没药香,狄仁杰的皂靴碾过南市青砖缝隙渗出的血砂。他忽然驻足,琉璃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三丈宽的掌形深坑边缘,焦黑的裂痕正以诡异弧度向外蔓延,犹如天神将烧红的铁手按入人间。
"第七个。"沙陀忠的药杵挑起坑底半截断指,银针探入焦化的骨缝,"掌力隔着三十丈震碎筋骨,但皮肉却无灼伤..."话音未落,尉迟真金的重刀劈开坑壁浮土,青砖碎屑里突然滚出颗鎏金狼头。
狄仁杰的蜃鳞贴近狼头,鳞面折射出突厥文字:"腾格里的怒火。"他指尖抚过狼牙处细微的凹痕,突然嗅到丝西域血檀的气味:"是碎叶城大祭司的祭器。"
五更梆子声自天津桥传来,惊起盘旋的秃鹫。沙陀忠突然踉跄后退,怀中药瓶坠入深坑。瓶中药粉接触血砂的刹那,竟燃起幽蓝火焰,将坑底映得如同鬼域。"是磷火混着硫磺!"尉迟真金挥刀斩断窜起的火舌,却见焦土中露出半截青铜齿轮。
狄仁杰的鹿皮手套抚过齿轮齿痕:"阴刻的鱼尾纹,这是高昌工匠的独门手艺。"他突然扯下护腕,将蜃鳞按在齿轮凹槽。晨雾中突然浮现虚影:十丈高的青铜巨臂正被突厥骑兵拖拽,臂端五指套着刻满符文的精钢指套。
"装神弄鬼!"尉迟真金的刀鞘重击地面,虚影应声碎裂。沙陀忠却盯着自己沾了血砂的靴底:"这砂砾比寻常河砂重三倍有余,像是...像是混了西域金矿的尾料!"
市鼓忽然乱响,一匹快马撞开围观人群。金吾卫滚鞍下跪,捧上浸血的羊皮卷:"永州急报!湘水畔发现同样掌印,江船倾覆三十余艘!"狄仁杰展卷瞬间,瞳孔骤缩——卷尾赫然印着血掌纹,指节间嵌着同样的突厥符文。
"尉迟,带人去查西市胡商仓库。"狄仁杰突然扯断腰间玉佩丝绦,玉坠在坑沿滚出北斗轨迹,"沙陀,取永州江砂与这血砂比对。"他边说边跃入深坑,靴底突然踩到团粘稠黑油。蜃鳞贴近油渍的刹那,鳞面映出塞外孤城的轮廓——碎叶城门正在血火中崩塌。
沙陀忠的药杵突然指向东方:"大人看日头!"晨光穿透雾霭的瞬间,掌印边缘的焦痕突然浮现细密纹路,竟是微缩的河洛星图。尉迟真金以刀为笔,蘸着血砂在青砖勾画:"这星位...是三个月前天狗食日时的天象!"
狄仁杰的瞳孔突然收缩如针。他解下外袍铺在坑底,将蜃鳞碎片按二十八宿方位摆开。当最后一片鳞片归位时,血砂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凝成青铜巨臂的虚影。臂膀关节处的鱼尾纹齿轮,正与坑底发现的残片完美契合。
"是攻城云车的改制品。"尉迟真金斩钉截铁,"但需要三百匹骆驼才能拉动这等巨物..."他突然顿住,刀尖挑起砂中半片驼铃残片,"西市骆驼客说,上月有突厥商队买走五十头白骆驼!"
市集忽然骚动,波斯胡商的人群中传来尖叫。狄仁杰腾身跃上坊墙,见一队金吾卫正拖拽着焦黑的尸体奔来。尸体右手紧攥的布帛上,血绘的狼头正被某种黏液腐蚀。"是蛇毒混着西域火油!"沙陀忠的银针突然变黑,"这毒见光即燃,快退!"
话音未落,尸体轰然爆开。尉迟真金旋身挥刀劈开火浪,刀背映出狄仁杰骤然苍白的脸——飞溅的尸块中,竟夹杂着官窑特供的澄泥砖碎屑!
"取洛阳舆图!"狄仁杰染血的手指划过图纸,指尖在永济渠与南市间顿住,"这些掌印的方位...连起来是北斗吞月阵。"他忽然将齿轮残片按在阵眼位置,青砖地面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沙陀忠突然拽住狄仁杰的袍角:"大人听!"地底深处传来骆驼嘶鸣,混着青铜碰撞的铮鸣。尉迟真金的重刀劈开排水暗渠,锈水中漂浮着成团的靛蓝丝线——每条丝线末端都系着片带突厥符文的铜甲!
狄仁杰的蜃鳞突然迸出强光,映得暗渠西壁如同白昼。石缝间卡着的半枚玉珏,正与他怀中那枚断玉严丝合缝。当两玉相碰的刹那,渠水突然沸腾,显露出水下刻着的血色谶语:"巨灵现世,武周当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