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攥着九尾狐断尾撞开丹房木门时,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腐骨草的气息。三足青铜炉中青烟袅袅,映出壁上那幅《八十七神仙卷》的异变——画中仙娥的面容正逐渐扭曲成当朝命妇的模样。
"怀英师兄。"道袍人的声音忽左忽右,狄仁杰猛然转身,见自己的影子正从地面缓缓站起,"你当真以为,三年前吃下续命丹的是你?"影子指尖凝聚出冰刃,轻轻划过他心口,"那不过是具傀儡。"
沙陀忠的惊呼从庭院传来。狄仁杰劈碎窗棂跃出,见少年太医正被十三个戴傩面的道童围困。他们手中铜铃的震动频率,竟与三日前大理寺血案中的青铜铃铛完全一致。尉迟真金突然从檐角倒悬而下,金错刀斩断铜铃锁链的瞬间,铃内滚出沾着脑浆的玉枕碎片——正是章怀太子自尽时用的那方!
"大人看这里!"沙陀忠扒开道童衣襟,每人心口都纹着半枚獬豸图腾。狄仁杰将自己那顶破碎的冠冕按上去,纹路竟严丝合缝:"原来这些年,我审的每桩案子..."他忽然想起昨日女帝赐的普洱茶里,总飘着片形似獬豸角的金叶。
道观深处突然传来编磬声,十三具道童尸体应声起舞。他们的关节以金线相连,在雪地上勾勒出洛阳城防图。尉迟真金挥刀斩断金线,线头处迸发的火星竟点燃积雪,火苗窜成八个篆字:"神龙二年,狐乱宫闱。"
狄仁杰突然将九尾狐断尾掷入火中,焦臭味里腾起紫色浓烟。烟雾中显出一座琉璃宫殿,太平公主正将金箔塞进九尾狐人偶口中。他认出人偶所着襦裙,正是三日前暴毙的韦皇后生辰宴上的装束。
"狄卿好眼力。"武则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女帝乘着玄鹤降落在燃烧的城防图上,"当年章怀太子给媚娘的人偶,可比这个精致多了。"她绣着金凤的翘头履碾灭火苗,灰烬里露出半块龟甲——与洛河黑水中所得正好拼成完整卦象:"泽火革,君子豹变。"
沙陀忠突然指着龟甲尖叫,那上面竟爬满与狄仁杰腕间相同的蛊虫。武则天轻笑一声,抛出个鎏金镂空球,内里沉睡的赤焰金龟王虫正啃噬着刻有狄仁杰生辰的桃木人偶:"怀英可知,续命丹里养的是哀家心头血?"
道观突然地动山摇,九尊青铜鼎中伸出铁索捆住狄仁杰西肢。尉迟真金挥刀砍向铁索,刀刃却被磁石吸住。武则天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狄仁杰颈间蛊痕:"三年前你查出赤焰金龟案时,可曾想过真正的母虫..."她忽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处碗口大的疤痕里,赫然嵌着枚刻有袁天罡印的青铜符!
"陛下!"尉迟真金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涂在金错刀上,刀身腾起幽蓝火焰,"末将愿以命换..."话音未落,女帝袖中射出五枚银针刺入他天突穴。沙陀忠的药箱突然自动打开,飞出个玉匣将银针尽数吸入——匣底竟藏着半张狄仁杰亲笔绘制的皇城布防图!
狄仁杰耳中嗡鸣,恍惚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感业寺。武媚娘的手按在他天灵盖上,掌心爬出只通体金光的蛊虫。记忆突然撕裂,另一幅画面涌现:袁天罡在星台剖开自己胸腔,将青铜符咒钉入跳动的血肉。
"原来我才是...通天浮屠最后的镇物。"狄仁杰突然大笑,腕间蛊虫破皮而出,带着血线在空中结成星图。他扯断铁索抓起燃烧的金错刀,将刀刃按在心口:"陛下可算过,荧惑守心遇上血月当空?"
整座终南山突然剧烈震动,忘尘观地砖下升起九座人面铜柱。每张人脸都在嘶吼,其中竟有去岁病逝的宰相娄师德!沙陀忠的药杵突然磁化,吸起满地银针组成个"瞾"字。武则天凤目圆睁,手中佛珠串突然断裂,一百零八颗沉香珠滚入地缝,激活了埋藏二十年的浑天地动仪。
"怀英啊怀英,"女帝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沙哑,"你师父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突然呕出黑血,血泊中浮起枚眼球状的琉璃珠,"他说,真正的《推背图》第五十象,刻在你的头骨内侧。"
狄仁杰用刀尖挑开琉璃珠,内里藏着片带血的指甲——与他三年前在袁天罡棺中发现的完全吻合。他突然将珠子捏碎,琉璃粉末在风中化作无数个蠕动的梵文,每个字都在重复:"杀武灭唐,立周为圣。"
暴雨倾盆而下,狄仁杰的白发在电光中狂舞。他看见尉迟真金铠甲下爬出赤焰金龟,沙陀忠的药箱里钻出九尾狐幼崽,自己的影子正缓缓抽出脊椎化作骨剑。而当武则天掀开面皮,露出的竟是袁天罡腐烂半边的脸!
"师兄,这局珍珑..."假女帝的喉管里传出道袍人的声音,"你终究是输了。"
狄仁杰突然将燃烧的金错刀刺入自己丹田,蛊虫尖啸着化为灰烬。他蘸着心头血在雪地画下河图洛书:"不,是天地为盘,你我皆是..."鲜血突然逆流成卦,整座终南山轰然塌陷,将二十年阴谋尽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