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感业寺废墟浸在血雾中,狄仁杰的鹿皮靴碾过焦黑的《华严经》残页。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余烬似在足下呻吟,瓦砾间突然亮起的靛蓝色萤火,照见半截嵌在断壁中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袁天罡独门星纹。
"这罗盘本该随袁师葬在终南山。"沙陀忠用琉璃镜放大盘面裂纹,"但指针磁石被换成了..."他镊尖夹起的血色晶石突然爆开,溅出的汁液在经幡上蚀出"辰时三刻"西个篆字。
尉迟真金踹开倾倒的观音像,底座暗格里滚出捆竹简。狄仁杰展开浸透狼血的简册,指尖抚过永徽五年的日期:"七月初七,遣天罡赴渤海,以星轨改国运。"简末朱砂批注令他瞳孔骤缩——竟是先帝亲笔"借天命,安李氏"。
暴雨突至,雨点击打残破的琉璃瓦,发出编磬般的哀鸣。狄仁杰忽然转身,佩剑挑开佛龛后的蛛网。青砖缝隙渗出靛蓝色黏液,他用刀鞘撬开砖石,腐臭味中竟露出截缠着血藤的蛇灵令牌!
"这藤蔓在动!"沙陀忠疾退三步。血藤表面鼓起无数肉瘤,每个瘤内都包裹着未成形的玉蝉。尉迟真金挥刀斩断藤蔓,断口喷出的蓝血在空中凝成突厥文字:"凤栖梧桐死。"
狄仁杰突然扯断腰间玉佩,将玉坠按进佛龛莲座凹槽。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整面墙壁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密道。阴风裹着腥甜气息涌出,沙陀忠的药杵触到石阶瞬间结出冰霜:"下面...下面有活物!"
密道尽头的血池沸腾如熔岩,池中悬浮着十二具琉璃棺。狄仁杰的蜃鳞贴近最近那具棺椁,映出棺内女子面容——竟与洛水案中的水晶棺女尸一模一样!尉迟真金劈开棺盖,尸体怀中的铜匣突然弹开,掉出把刻着武周新字的青铜钥匙。
"这是天枢塔顶阁的钥匙。"沙陀忠声音发颤,"但天枢去年就己..."话音未落,血池突然掀起巨浪。池底升起青铜浑天仪,仪身缠绕的血藤正将星图投射在洞顶——紫微帝星的位置,赫然标记着感业寺的坐标!
狄仁杰甩出铁链缠住浑天仪枢轴,玉佩卡入轴承的刹那,仪身裂开暗格。掉出的羊皮卷上,袁天罡笔迹如刀:"借渤海龙气,改周唐国祚。然凤血为引,必遭天噬。"卷末血指印的纹路,竟与狄仁杰拇指完全吻合!
"大人小心!"尉迟真金拽着狄仁杰滚向石壁。原先站立处地砖爆裂,三条碗口粗的血藤破土而出,藤蔓尖刺挂着新鲜的人体残肢。沙陀忠将药瓶砸向血藤,火焰中浮现突厥萨满的虚影,正将武则天生辰八字刻在狼头骨上。
狄仁杰突然冲向血池对岸的暗室,剑光劈开蛛网帷幕。墙上《太宗东征图》的渤海国都城位置,插着把带血槽的青铜匕首——与紫霄观焦尸身上的伤痕完全吻合。当他转动匕首握柄,整幅壁画突然翻转,露出后方实验室:数百个琉璃罐里漂浮着带蟠龙刺青的人体器官,案头摊开的《千金方》被朱砂篡改成邪术配方。
五更梆子声穿透地底时,狄仁杰在案牍暗格里摸到封泛黄信笺。火漆印着双头蛇图腾,信中字句令他指尖发颤:"怀英吾儿,若见此信,速离神都。汝母乃渤海巫女,袁师以汝血脉为引..."
骤起的狼嚎打断思绪,尉迟真金刀尖挑着个还在抽搐的药人闯入:"他们在用活人养蛊!"药人后颈的蛇灵刺青下,竟叠印着渤海国水师纹章。沙陀忠剖开药人腹腔,掉出的玉蝉腹甲上,微雕着明日辰时三刻的天枢星轨图。
晨光刺破血雾时,狄仁杰独坐废墟。左手握着生母遗留的渤海巫符,右手是按着武则天密诏。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残破的浑天仪,他忽然轻笑出声,将巫符与密诏同时投入余烬未熄的血池。
"去天枢。"狄仁杰扯下官袍扔向尉迟真金,内衬露出暗绣的二十八宿图,"该会会那位'死而复生'的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