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太虚观浸在靛蓝色雷光里,狄仁杰踹开三清殿腐木门的刹那,铜炉香灰中腾起数百只玉蝉。尉迟真金横刀劈开虫群,刀刃却被某物卡住——玄微子的焦尸盘坐莲台,胸腔内嵌着仍在转动的青铜浑天仪。
"五脏六腑...全被换成机括了。"沙陀忠的镊子夹起片带血齿轮,齿痕与潼关狼首人像如出一辙。狄仁杰却盯着尸体手中《乙巳占》,泛黄纸页间夹着片蛇鳞,鳞面微雕的星图与洛阳天枢模型完美契合。
暴雨击打窗棂的声响忽然变得规律,狄仁杰猛然抬头。残缺的二十八宿壁画上,危宿星位渗出靛蓝色液体。他用刀鞘戳破墙皮,掉出的琉璃瓶内封存着半截舌头——舌面烙着突厥狼头图腾。
"是译语人的舌头!"尉迟真金斩断横梁上垂落的经幡,"渤海使团遇袭那夜,通译就是被割舌而亡。"幡布撕裂处露出夹层,密密麻麻记载着七月初七洛阳各坊的潮汐时刻。
狄仁杰突然奔向偏殿,佩剑挑开积灰的蒲团。地面八卦阵的离位有新鲜划痕,他逆推卦象转动机关,整面墙轰然翻转。暗室内十二盏人鱼膏灯自动燃起,照见中央的青铜浑天仪,仪身缠绕的血藤正将星图投射在穹顶。
"这是紫微垣!"沙陀忠指向被血藤缠绕的帝星方位,"但北极星的位置..."话音未落,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突厥狼头晷针与蛇灵令牌在枢轴处咬合。投射的星图扭曲成武则天面容,眼窝处爬出无数玉蝉。
尉迟真金斩断血藤主根,汁液喷溅处浮现袁天罡笔迹:"天火非灾,凤血为引。"狄仁杰用蜃鳞承接滴落的汁液,鳞片突然映出太液池底沉没的青铜巨鼎——鼎内堆积的焦骨手腕皆系着李唐宗室的蟠龙绳结。
"有人要用凤血献祭..."沙陀忠突然捂住口鼻,"灯油里混着西域迷魂香!"狄仁杰挥袖扫灭灯火,黑暗中浑天仪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一道惊雷劈开夜空,仪身投射的星图竟变成二十年前感业寺的布局图。
尉迟真金突然拽住狄仁杰急退,原先站立处地砖爆裂。玄微子的"尸体"从莲台跃起,胸腔浑天仪射出十二枚卦签。狄仁杰以剑为笔格挡,火星西溅间瞥见签文暗藏武周新字:"女帝殁于辰。"
"放肆!"尉迟真金斩断卦签,却见断口处飘出靛色烟雾。烟雾凝成个戴帷帽的女子,手捧的玉碗盛着暗红液体——正是洛水案中出现的血花!
狄仁杰剑尖刺穿虚影,女子化作青烟钻入浑天仪。枢轴处突然弹出暗格,掉出块带牙印的青铜齿轮,齿痕与锁龙台镇兽石像完全吻合。沙陀忠举着琉璃镜惊呼:"齿缝里有武周新铸的铜渣!"
五更梆子声穿透雨幕,狄仁杰独坐残破的浑天仪前。他将齿轮按在洛阳水系图上,咬合处正对天津桥。指尖抚过桥墩旧痕时,突然摸到阴刻的"辰"字——与紫霄观铜镜裂纹、潼关卦签的预言形成三角阵势。
"狄公好雅兴。"武则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女帝玄色大氅被风雨卷起,露出内衬的蟠龙纹。她将密诏扔在浑天仪上:"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火漆印碎裂的刹那,狄仁杰瞳孔骤缩。密诏记载永徽五年,先帝曾秘遣袁天罡赴渤海国...而落款处盖着的,竟是太宗皇帝私藏的"受命于天"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