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大理寺验尸房檐角铜铃发出细碎呜咽。狄仁杰将染血的蜃鳞按在洛阳舆图上,油灯突然爆出灯花。他盯着从刘侍郎府邸带回的焦尸手札,忽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檀腥味。
"大人!"沙陀忠举着烛台撞开木门,"尉迟将军在漕渠捞到个东西!"他怀里抱着的青铜匣还在滴水,匣面蚀刻的莲花纹与兵符如出一辙。
狄仁杰用银刀撬开锈蚀的锁扣,三枚玉蝉随着黑水滚落案台。沙陀忠刚要伸手去捡,却见蝉翼上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是尸蛊!"狄仁杰抄起药杵将玉蝉碾碎,绿色浆液竟在青砖上蚀出"受命于天"西个篆字。
"这不是隋炀帝玉玺上的刻文么?"尉迟真金的声音裹着夜雨寒意从门外传来。金甲将军摘下斗笠,露出眉骨处新添的刀伤,"靛蓝衣的刺客在洛水畔纵火,现场留了这个。"他抛来半截烧焦的竹筒,内壁用鱼胶粘着张泛黄绢布。
狄仁杰就着摇晃的烛火展开绢布,瞳孔骤然收缩——竟是前隋江都行宫的地道图。图中用朱砂标出七处星位,正与六具尸体发现的位置暗合。
"寅时三刻,带我去刘侍郎书房。"狄仁杰突然抓起蜃鳞,琉璃灯罩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雨丝斜穿过残破的窗棂,工部侍郎府的书案积了层薄灰。尉迟真金用刀柄拨开倒塌的书架,忽然踢到个铜制圆筒。沙陀忠凑近嗅了嗅:"是西域进贡的猛火油,遇水即燃。"
狄仁杰却盯着墙上《黄河漕运图》,指尖抚过图上山峦凸起的纹路。当触到虎牢关位置时,他突然发力按下,砖墙竟翻转出暗格。一卷以人皮装帧的账册跌落尘埃,封皮烙印着双头蛇图腾。
"蛇灵余孽?"尉迟真金佩刀出鞘三寸。狄仁杰翻开账册,密密麻麻记载着工部与渤海国的生铁交易,末页赫然盖着李唐宗室的蟠龙印。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尉迟真金破窗而出的瞬间,狄仁杰迅速将账册塞入袖中。庭院里槐树枝桠间,靛蓝衣刺客正甩出锁链钩爪,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是李元昌的螭龙佩!"沙陀忠惊呼。这位因谋反被诛的霍王之子,其信物竟出现在二十年后的刺客身上。
狄仁杰追至后院枯井,发现井壁青苔有新鲜刮痕。尉迟真金点燃火折子跃入井中,靴底突然踩到团粘稠之物——竟是浸泡在血水中的十二具青铜人偶,每具人偶关节都以金线串联,组成北斗七星的阵型。
"大人请看这个。"沙陀忠从人偶胸腔取出发黑的玉蝉,"和青铜匣里的一模一样,但..."他话音未落,玉蝉突然爆开,绿色烟雾中浮现出隋炀帝的虚影。那虚影竟开口吟诵:"日月照临,山河带砺,皇基无绝,万世永固..."
尉迟真金挥刀斩散虚影,刀身却结出冰霜:"装神弄鬼!"狄仁杰却盯着井壁渗水形成的图案,那是用阴刻手法雕琢的星象图,玄武七宿的位置嵌着七颗夜明珠。
"这不是隋宫之物。"沙陀忠突然说道,"珠面有武周新历的刻痕,分明是近两年所制。"
五更天的梆子声传来时,狄仁杰独坐大理寺案房。他将青铜兵符、蜃鳞与人皮账册摆在面前,突然用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在蜃鳞上的刹那,竟折射出江都行宫废墟的影像,残破的宫墙上爬满血色藤蔓。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案头灯焰突然变成幽蓝色。窗外飘来纸钱燃烧的气味,混着女子若有若无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