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玲珑塔的青铜门在雷光中泛着幽绿。狄仁杰的白发紧贴面颊,手中半块玉珏与门锁凹槽严丝合扣。尉迟真金的金错刀横在太平颈间,刀锋映出她嘴角讥诮的笑:"怀英大人可知,这塔门一开,武周的天命便尽了?"
"咔嗒——"
机括转动声混着婴尸钟摆的呜咽,门缝溢出的腐臭让沙陀忠踉跄后退。琉璃义眼骤然紧缩:门内悬着三百盏人皮灯笼,每盏都画着章怀太子亲笔的《金刚经》,血字在火光中扭曲如虫。
"显庆西年七月初七,"太平的绣鞋碾过门槛青苔,"章怀哥哥在此塔落成时,亲手钉入最后一枚镇魂钉。"她忽然扯开左侧帷幔,露出碑文——"武周代唐,必遭天噬"八个字被利器反复划刻,边缘沾着干涸的乳白色脂膏。
---血经迷途
尉迟真金的刀尖挑起灯笼,灯面《金刚经》的"如是我闻"西字突然渗血。沙陀忠的药杵敲击墙面,空音处震落块青砖——内藏半卷泛黄手札,字迹狂乱:"三月初三夜,以狄氏血脉祭塔,可破武周邪祟。"
"荒唐!"尉迟真金劈碎砖石,却见碎屑中藏着枚带血银锁,"这是…金吾卫统领的贴身之物!"他猛然扯开衣襟,锁骨处的旧伤疤竟与银锁纹路吻合——三年前剿灭摩尼教总坛时,这道疤是为救狄仁杰所留。
狄仁杰的磁石突然飞向塔柱,吸起片金箔。太平的笑声在经幢间回荡:"怀英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你为破'赤焰金龟案',亲手将续命丹喂给尉迟将军?"
---往生铃阵
二层塔楼的青铜铃无风自鸣,沙陀忠突然抱头跪地。琉璃义眼映出铃舌上的诡异纹路——每道凹槽都填着赤焰金龟卵,随声波共振孵化。
"捂住耳!"狄仁杰撕下袍角塞住沙陀忠双耳,"这铃声在催发蛊虫!"
尉迟真金挥刀斩向铜铃,刀刃却被冰蚕丝缠住。丝线另一端连着具悬空棺椁,棺盖突然炸裂,章怀太子的尸身端坐其中,手中《兰亭序》摹本的留白处血书:"李氏当归"。
"阿兄终究心软。"太平抚过尸身发髻,扯下半枚莲花玉簪,"他若肯用你狄氏全族的血祭塔,何至于……"簪头突然射出三枚银针,首取狄仁杰眉心!
---旧誓新局
狄仁杰偏头避开,银针钉入身后《推背图》摹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信笺,章怀太子工整的小楷刺痛双目:"感业寺火起之夜,媚娘托孤于怀英,此子当承李氏正统……"
雷声震落梁上积尘,二十年前的画面骤然清晰:火光冲天的禅房中,武媚娘将襁褓塞入他怀中,婴儿右臂的赤鳞胎记在热浪中泛红。而今那胎记的位置——
"大人当心!"
沙陀忠的惊呼与铃声同时炸响。狄仁杰的袖口被刀风撕裂,露出小臂淡去的疤痕。尉迟真金的刀僵在半空,瞳孔剧震:"三年前摩尼教地宫…那具心口刻'瞾'字的尸婴…"
---骨塔惊魂
塔顶突然传来机括轰鸣,七层塔身逐层旋转。狄仁杰的白发缠住栏杆时,瞥见旋转的塔壁上刻满人骨——每根骨头都嵌着青铜簧片,随着塔身转动奏出《秦王破阵乐》。
"这才是真正的镇魂曲。"太平的九尾凤钗在音波中碎裂,"阿兄用三百李唐宗室的骨,谱了这首安魂调。"她忽然指向塔心铜柱,柱面浮雕刻着武则天加冕场景,而女帝手中的玉玺,竟是块雕成夜叉脸的婴颅骨!
沙陀忠突然呕出黑血,右臂皮肤下蛊虫拼出新卦象:"大人…这塔在移动!我们脚下是…是洛河暗流!"
---金铃谶语
子时梆响,塔顶青铜钟突然自鸣。狄仁杰冲上旋梯时,见钟内蜷缩的婴尸手中攥着半幅血帕——正是感业寺大火那夜,武媚娘用来包裹婴儿的襁褓残片!
"怀英!"
尉迟真金的嘶吼被钟声吞没。狄仁杰抚过襁褓上的双面绣纹,指尖突然刺痛——金线中缠着根白发,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塔外暴雨中传来飘渺的诵经声,恍如二十年前那个宿命的雨夜。
太平的声音自深渊传来:"你护了二十年的武周,不过是阿娘用你血脉镇住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