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瑾“噗通”跪在了厚被子上,心里不忘感激来福。
不愧是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人,关键时候是真知心又贴心,还怕他跪在地上膝盖痛。
来福见此忙叫一众人都退到了侧柏后,并默默从树后探出头。
凌瑾不由得又在心里对来福好一阵感激。
“妻主,云明知错了,妻主不生气了好不好?”凌瑾声音不大,说的却很真诚,他知道习武之人感官敏锐,凌遥光是能听到的。
凌遥光垂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凌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听到了他的话,心里却泛不起什么波澜。
那些哄她的话,她己不知听过多少遍。
往日他一说,她就会心软,可不知为何今日听着,与来福转运他们那些嘈杂的劝慰没有什么不同。
“妻主,教坊司那些女子不是我让人找来的,王嬷嬷可以作证,那是御医开的方子,你可以找御医来问……我知道这样说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没有骗妻主。”
凌瑾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很是苍白,但是他又想不出来什么其他能解释的办法。
“我说过只要遥光一人,一生一世……”
耳边一阵“唰唰”几声,十几片叶子飞刺入凌瑾跪着的棉被上,几乎都是紧贴着他擦过去的,只要再近一分一毫就会划伤他。
凌瑾看着叶子划破棉被,软白的棉絮从锦缎被划破的口子中溢出来,如果这些叶子刺入自己身体里,那溢出来的该是鲜红的血。
他看着那些棉絮心头一暖,唇角微微上扬,又抬头看向琉璃瓦上的凌遥光。
“遥光,你舍不得伤我是不是?”
这话落入琉璃瓦上那人耳中,她怔了怔。
凌瑾不知为何,隔着六丈多远的距离,他好像看到有什么晶莹剔透的细碎的东西,从凌遥光眼中滑落。
那滴晶莹细碎的东西忽而化作钝器,猛地刺入凌瑾胸口,化作火棍在他腹中翻搅。
凌瑾不知为何会这样。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沁出冷汗,强忍着没有蜷缩身子,脊背仍挺得首首的。
“遥光罚我好不好?你莫哭,你哭我心痛……”他声音很颤,咸涩的液体夺眶而出,顺着滑落到唇瓣,唇齿间一片苦涩弥散。
他没有夸张也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心痛又腹痛。
琉璃瓦上人偏了偏头,闭目须臾。
凌瑾仰头看着忽而一道白影闪过,凌遥光不见了去向。
“遥光!遥光快回来,你去哪儿了……”他站起来焦急地西下寻找着凌遥光的身影。
来福从侧松后急急跑出来,他们几人看的真切。
“太子殿下别急,奴才刚才看着娘娘是进了落月阁,想是外面冷,回去添衣裳了。”来福安慰道。
凌瑾听到他的话,怔愣片刻,像是在思考这句话是否可靠。
忽而,他紧紧抓住了来福的手,“是,你说的是,外面太冷了,遥光爬那么高该伤寒了。”
月色如银,漫过窗棂照在桌案上,很亮。
凌遥光没有燃烛火,她铺开一张信笺,狼毫沾了墨汁。
外面的对话落入她耳中,“休夫”最后一笔写下时,颤抖着的指尖让那一笔有些歪斜。
她顿了笔,良久凝望着桌案上洒下的月光,又重新拿出一张信笺,将“休夫”改为了“和离”。她写的很快,一笔一划都很用力,墨迹渗透了纸。
这封信写完,凌遥光感到口中有些铁腥味,贝齿在下唇咬出了血痕。
凌瑾握着那封信打开时,只看到里面有短短的一句话,他却看了很久很久。
“志趣不投,性情有异,隔阂重重,难以相融,遂和离。”
他把这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一口郁积的血涌上喉咙,殷红从嘴角溢出。
凌瑾两眼一闭,首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