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光小心,唔!”
凌瑾说着,一声痛哼,茶杯砸到了他后脑上,继而滚落碎在地上。
凌遥光:……
凌瑾痛得一双桃花眼中盈起水雾,他怕压痛凌遥光,赶忙从凌遥光身上起来,转身对皇后道:“儿臣与自己发妻同床共榻,不知怎就惹怒了母后。”
楚岚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他戏耍她们,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凤眸中闪过阴鹜,冷哼一声,道:“见到本宫还不行礼,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后!”
凌瑾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似是早就想到皇后会这么说,于是跪在了地上,平静道:“母后教训的是,母后息怒。”
楚岚看着他,想到些什么,赤红口脂涂满的唇勾起一抹冷笑,对其余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与太子说。”
众人应声行礼退下,那几个在地上打滚的嬷嬷也被扶了出去。
凌遥光看着地上碎掉的茶杯,想起凌瑾眉骨下那道浅浅的伤痕,她仍坐在榻上,没有动。
楚岚本对凌遥光的反应不满,但想到这些话当着凌遥光的面说,可能对凌瑾刺激更大,她也没有再挑凌遥光的错。
卧房中燃着的灯火只有两盏,烛火把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扭曲变形,如鬼魅一般。
“凌瑾?”楚岚声音像恶鬼的低语,“你别忘了自己太子之位是如何坐上的,别忘了上天的恩赐到底是给谁的。”
她说完,满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流露出内疚与慌张,看着他脸色逐渐发白。
凌遥光也注意到凌瑾脸上的变化,想到凌瑾是顶替皇兄身份坐上太子之位,蹙了蹙眉心。
楚岚还要说些什么,凌遥光先一步开口,“上天的恩赐属于谁不该由凡人猜度,不过,儿臣献给皇后娘娘的簪子,不知皇后娘娘可有收到?”
楚岚闻言目光从凌瑾身上转向凌遥光,凤眸中尽是惊诧。
她没想到刺伤自己的真的是凌遥光,更没想到凌遥光敢这样大胆承认!
“你!你!”楚岚戴着明黄护甲的手指着凌遥光,气得一时没能说出话。
“皇后娘娘若是不满意儿臣送的,儿臣这里还有很多。”凌遥光声音不轻不重,威胁的意味却很浓。
她言下之意明确,自己能行刺一次,就能行刺无数次。
“大胆!凌遥光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本宫手中!”楚岚看着凌遥光,眸中闪过狠厉。
凌遥光轻笑一声,像是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坐在床上,比楚岚站着矮一截,可给人的压迫感丝毫不减。
“那儿臣拭目以待,时辰不早,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楚岚和李静各怀心思而来,又都带着怒气从落月阁离去,身后跟着乌泱泱一众下人。
落月阁下人这回也真是为主子捏了一把汗,他们日夜轮番守在落月阁外,竟是没有看到太子殿下几时进去的。
还真是奇怪!
楚岚己经离去,凌瑾还愣愣地跪在地上。首到看到凌遥光去地上的茶杯碎片,他才回过神来,慌忙止住凌遥光的动作,换自己来。
凌瑾取了烛台,仔细把地上的碎青瓷片捡起来丢到渣斗中,收拾好了又去净手。
他净完手,呆呆地站在床榻边,看着橘黄的烛火透过床幔照在凌遥光身上。
光又浅又柔,照在凌遥光身上,照得她像是也在发光。
“傻杵着做什么?上来。”凌遥光蹙眉,自己往床榻内挪了挪。
“遥光……”凌瑾坐到床榻上,轻唤了她一声。
凌遥光半跪在榻上,手拨弄开凌瑾后脑墨发,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凌瑾乖坐着,一动不动。
“不用你挡在本宫前面,等闲人近不了本宫身。”她语气让人难以捉摸,像是在责备,又夹杂着几分心疼。
“我知道遥光厉害,可是我下意识就那样做了。”凌瑾解释。
凌遥光抚摸着他后脑的手顿了一顿,等检查完没有受什么伤,这才钻进被子中。
凌瑾理了理床幔,躺在了凌遥光旁边,却没有进被子,一双桃花眼呆呆地望着榻上的承尘。
将近子时,卧房中很安静,静到只有两人呼吸声。
“遥光,你是不是上天赐给我的?”凌瑾忍不住问。
“不是。”凌遥光声音淡淡,答得没有犹豫。
“那是不是心悦于我,所以才从另一个世界来寻我的?”他不死心,又问。
“不是。”凌遥光答。
凌瑾一颗心碎成了渣渣。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凌遥光,身子缩成了一团,等着凌遥光来安慰他。
他想听遥光说话,想听遥光说自己是她的,自己不是抢了上天给皇兄的恩赐。
等了又等,身边人没有任何动静,凌瑾忍不住又翻身去看凌遥光。
凌遥光正侧卧着,看着他。
对上那双清冷明眸时,凌瑾心跳滞了一瞬,随即一缕莫名的情愫如为春雨滋养过的藤蔓枝芽儿,迅速生长将他整颗心紧紧锁住。
“你顶替了你哥哥身份,坐上太子之位。”凌遥光不是问,而是笃定。
“嗯。”凌瑾垂下眸子,不敢看她,从喉中挤出一声回应。
这是事实,是三年以来楚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事实。
可是这事实从凌遥光口中说出来时,哪怕没有任何责备,凌瑾整个人还是如坠冰窟,被锋芒锐利的冰凌刺透,避无可避。
他从没有想过抢皇兄的太子之位,可事实是他就是以皇兄身份,当了大魏储君。
“三年前益州饮虹山庄,你为何要私自与你皇兄换住处?”凌遥光疑惑,她语气很是平静。
三皇子住处失火,却是太子葬身。
除了两人私下交换住处,凌遥光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能性。
凌瑾眸子猛然抬起,眼中夹杂着错愕、惊慌与懊悔。他脸色煞白,浑身在打颤,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伸开。”凌遥光看着他紧握的手,蹙眉命令道。
凌瑾颤巍巍地伸开了手掌,修剪平整的指甲,早己在手心中深深嵌入西个半圆月牙。他伸开手时,凌遥光把自己的手,放入了他掌中。
“对不起,我害死了皇兄,该死的人是我……”
“火是你放的?还是你指使人放的?”
凌遥光听到他说那句“我害死了皇兄”,觉得很是奇怪。
“不……不,遥光信我,我没有,不是我放的火,我也没有指使。”凌瑾慌忙解释。
他双手又下意识想握成拳,但感觉到掌心凉软,知道这是凌遥光的手在自己手中,又怎么舍得弄疼她。
“那怎么能算是你害死的太子?”凌遥光追问。
“遥光……”凌瑾桃花眼中盈着的泪光聚成泪珠,顺着眼角淌落,他的脸埋在了凌遥光手上。
低低的啜泣声像一颗颗苍耳在凌遥光心上滚,短短的尖刺不断扎进血肉,那双桃花眼溢出的泪水洇湿了她的手。
凌遥光眉心皱得很紧,因为她感觉到凌瑾不止是把泪水弄到她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