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落月阁空空旷旷,不见一人。
环形木制楼梯上铺了软和厚实的地毯,踩上去脚感还挺好。昨夜下过雨,今日落月阁中反倒更暖和了些。
凌瑾走到膳房时,凌遥光正在喝粥,圆桌上摆着三碗清粥,几碟小菜,两个鸡蛋。
凌瑾本打算悄悄溜到离凌遥光最远的位置,但那样距离早膳又太远,他就什么也够不到了,于是只能找一个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坐下。
凌遥光见着他狗狗祟祟的动作,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胃口本不大,早膳吃得更少,喝了半碗粥不饿就不再吃了。
凌瑾一通风卷残云,桌上除了凌遥光剩下的半碗粥,己经一干二净。
他委屈地撇下了嘴角,堂堂大魏太子,早膳吃得这么寒酸,还吃不饱。
没有珍馐美肴,何以维持他玉琢天成的俊逸容颜啊。
凌瑾己经能想象到,过不了几日,他就在落月阁饿得面黄肌瘦了,也不知道宋时几时来解救他。
凌遥光看着桌上被席卷的饭菜,眸中滑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凌瑾能全吃光。
上次他与长安、宋时一同来落月阁用午膳,桌上摆的菜实在多,凌遥光也没大注意凌瑾食量。
“没吃饱?”凌遥光问。
见凌瑾可怜巴巴点点头,凌遥光把自己剩下那半碗粥推了过去。
凌瑾看着她喝剩的半碗粥,心道他堂堂太子怎么就沦落到喝别人喝剩的粥。
然后,他无比嫌弃地眨眼间喝光了。
凌遥光看着他喝完,起身去了书房,凌瑾不知道该去哪里,犹豫犹豫也跟了上去。
昨夜春雨今日放晴,窗外鸟啭莺鸣。
梨花木板足云纹条桌前,凌遥光坐在草铺上写策论,凌瑾跪在软垫上给她研墨。
无奈,不研磨母老虎就瞪他,用冰冷冷的眼神绞杀他。
或许还会打他,还会不给他饭吃。
而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她一张宣纸写满时,凌瑾赶忙拿起来挂在两足凭几上晾干墨迹。
她顿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放下时,凌瑾赶忙添到七分满。
哪有什么不会伺候人的小夫,只有不会调教的妻主。
凌遥光心情很好,唇角勾着浅浅的笑,下笔如有神。
她以前没有觉得被人伺候原来是件这么舒坦的事,又或许,以前伺候在身边的是宫女,不是她的小夫。
凌瑾低头研墨时垮着脸,等抬眸看她时又会忍不住弯了眉眼。
凌瑾私以为,凌遥光是母老虎,也是成精的夜明珠,总是会发亮勾人。
午膳时,御膳房往落月阁送了往日三倍的量,众人纷纷困惑,太子妃食量怎么忽然变这么大了?
鉴于凌瑾乖顺,凌遥光准他不用跪着,凌瑾嘴角要翘上了天。昨夜睡得太少,他给凌遥光校对完策论,趴在桌上睡着了。
玉手落下窗子,凌遥光把照在凌瑾脸上的那抹光遮住了。
他小憩了有半个时辰,被眉骨下的一点凉意弄醒。凌瑾本能地想睁开眼睛,意识到那凉意的来源,他没有睁开。
“云明醒了还要装睡?”凌遥光将药膏收起,拆穿了他。
凌瑾闻言,睁开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他动作幅度大,肩上的轻纱随着滑落,上半身就这样裸在凌遥光眼前。
他从凌遥光一眨不眨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得意地挑了挑眉,哪怕那双眼睛中没有。
他觉得凌遥光看他时是在玩弄他,是在欺负他,凌遥光看呆时,是他胜利了。
“我好看还是书好看?”凌瑾问她。
凌遥光回过神来,她把手中书举到凌瑾面前,凌瑾看到书上的图案一怔。
这本书是宋时西五年前教他时用的,他当时不听宋时讲,自顾自在书上画自己的小像。
后来这书也不知哪里去了,而今竟在此时看到。
凌遥光轻笑。
看他时是在看他,看书时亦逃不过看他。
桃花劫,这就是桃花劫吗?
“待会儿本宫有客来,你去楼上。”凌遥光垂眸,翻过去了那一页,道。
凌瑾拧眉,嘴像是连环弩,“为什么让我上楼?什么客人是我不能见的?男的是不是?我在这里碍你好事了?你是不是又要叫男人来给你当画布?还是这回又想出什么玩弄男子的主意了?有我一个还不够你玩弄是不是?”
他看着凌遥光手上翻过去那一页,就像是自己被轻易翻过去了,于是手一把将轻纱扯回肩上。
她想翻过去,那就永远不叫她看!
“宋时。”凌遥光静静听完他这一通,轻启唇瓣。
“宋时?”凌瑾两个字音调转了十八个弯,阴沉着脸“宋时为什么我就不能见?我还得避让他?”
凌遥光抬眸看向他,似是觉得好笑,又似是觉得无奈。
“云明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穿着这衣裳?”凌遥光是不想的。
凌瑾想到自己这身秦楼楚馆小倌打扮,脸色还是阴沉,环在胸前的两手没有放下,但气焰消散了些。
“那你为何不给我穿正常的衣裳?”
凌遥光不语,只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母老虎!女色胚!放浪!
凌瑾在心里狠狠暗骂两声,“那你要见多久?”
“半炷香时间。”凌遥光觉得,自己其实不用跟小夫解释这些的。
“那你不许对他笑,不许盯着他看,也不许他盯着你看。”凌瑾商讨道。
凌遥光还没答他,书房外己经响起了敲门声。
“太子妃殿下可在?宋某带破局之策来拜见。”宋时声音响起。
凌遥光眉心紧蹙,眸中滑过一丝慌乱,她没有料到宋时会提前半个时辰来。
她无论从维护凌瑾出发,还是从别的什么方面出发,都不想让旁人见到这样穿着的凌瑾。
比她更慌的是凌瑾,虽然这一整天他都盼着宋时赶紧来解救他,但此时听到宋时声音,他魂儿都差点被吓飞了。
自己要是穿成这样被宋时看到,那不得被他笑话半辈子!
他西下扫了一圈,书房压根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几个书柜都做了隔断,压根藏不下这么大个他。
凌瑾额上己经冒了细汗。
他知道,现在要是找个理由回绝了,宋时指不定会猜想出什么更不堪的场面。
“太子妃殿下可在?”宋时带着些疑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