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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谋士，你难道忘了自己说的话？握刀之人需要比刀还冷，才能用好刀。本宫不过是把她当一把顺手的刀，或者说一颗棋子。”凌瑾道。
宋时有些不信，语中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这……太子殿下不怕老天再降下惩罚，叫您去太子妃床边罚跪？”
“宋时，你逗本宫也得看本宫想不想让你逗。”凌瑾不屑地轻笑一声。
宋时还有些不死心，难不成自己这次又又又算错了？这怎么可能？
“那您对太子妃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什么？又是给她送黑玉膏，又是眼巴巴去书房找人家，一有什么别的人靠近她，太子殿下就快成了鼓起来的河豚。”
“那是本宫见她有几分姿色，一时被迷了心窍，黑玉膏那事不还是你宋谋士出的主意，叫本宫收买人心。”凌瑾道。
“太子殿下真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宋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瑾，企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不等凌瑾答话，外面一声惊雷，伴随着黄花梨连三橱柜后闷声巨响。
凌瑾和宋时齐齐回头望去，只见橱柜己经移开，一盏铜烛台插进了密道出口的暗格中三五寸。
密道中，凌遥光一袭白粉色长袍，满头乌发未簪，眸光泠泠，带着怒意。
凌瑾躺在榻上，隔着淡黄床幔看着她，神情一僵，桃花眼中尽是慌乱。
宋时往日能说善道，遇到这尴尬场景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
他们不确定凌遥光什么时候站在密道后的，也不确定凌遥光听到了多少内容，可他们刚刚说的哪一句，似乎都不大适合被凌遥光听到。
密道门口，凌遥光从袖中掏出粉彩琉璃罐，狠狠掷在地上，琉璃罐与地面相触的瞬间，碎成了许多块。
罐中朱红山楂糖散落，有些矮矮的弹跳几下，发出稀碎响声，滚落一地。
凌瑾莫名觉得，那像是滴滴飞溅的血。
“遥光……”他唤了她一声。
凌遥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密道深处。凌瑾没来得及穿鞋袜，跳下床快步跑到密道入口处。
凌遥光听到身后的动静，脚下步伐愈加变快。
“里面那么黑，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追你！”凌瑾拧眉对那渐渐消失在黑暗处的背影喊道。
然后，他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回荡在密道中。
凌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在密道地面平整，她大概不会笨到平地摔。
凌瑾蹲下来把粉彩琉璃碎片一片片拾进掌心。
外面有太监听到声响来问，宋时三两句把他们打发了。他走到凌瑾身边，看着他把粉彩琉璃碎片拾进一个紫檀描金木盒中，又去捡那些山楂糖，神情复杂。
“皇后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宋时问。
他知道凌瑾异常变化肯定跟皇后有关系，可他猜不出，皇后这次又是说了什么致使凌瑾违心说出那些话。
凌瑾拾着山楂糖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干他的事，没有说话。
“凌瑾，你不能所有事都听皇后的话，你现在己经有能力摆脱她的控制，何必再去点那些香炉里的香？楚太傅他没有选择，他只能站在你这一边。
就算她是你母后，她除了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对你还有有什么恩情？
凌瑾，你清醒清醒好不好？”宋时看着他这样子很别扭。
宋时知道，遇见凌遥光，凌瑾是真的动心了。
他不希望凌瑾会像自己一样，后悔到一头扎死在护城河里，还得被路过的好心人捞起来。
凌瑾将拾起的山楂糖握在手心，转身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宋时，轻蔑地笑了一声。
“宋时，你在装什么？”
宋时怔了一瞬，自己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哪里有半分是装的。
凌瑾左眼上那道伤痕因淋了雨，微微泛红，他嘴角噙着几分不屑与放荡不羁，“宋时，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我身边不过是跟宋焕江打的一个赌？
皇兄死了，我成了东宫之主，你以为自己要赌赢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真能把我带回所谓的正道，像我皇兄一样风光霁月，每天想着什么家国啊，天下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时，三年，我还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但你是不是己经忘了我是谁？我是凌殂，我不是凌瑾。我就是个好看的废物，我永远成不了我皇兄。
你在这里假惺惺装什么？你不过是为了自己能赌赢！小爷的事不用你管！”
他说这一通话，不知是在对自己发脾气，还是在对宋时发脾气。
宋时脸色铁青，手中羽扇向着凌瑾头上拍去，凌瑾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听听你这说的是不是人话！我宋时要是真为跟我爹打赌，你当你还能是这副样子？”宋时两手负在身后，气得在密道口来回踱步。
七年前，他来到三皇子身边，确实是为了跟他爹打赌，说要把三皇子带回正道。
他不相信有什么人是不可雕的朽木，更不相信什么天性顽劣，他只觉得是那些夫子教导无方。
他要把最顽劣的皇子教导成国之栋梁，君之肱骨，以此来证明自己。
可他真的走近凌殂时，才发现他在外人看来的风光无限下，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生而为父皇母后所厌，辱骂殴打几乎是家常便饭，还一个纵溺无度的同胞皇兄，无论他犯了什么错都一概揽下。
他就像是天生为凌瑾做衬托的，处处为彰显凌瑾的光环而存在。
凌瑾能文能武，凌殂不学无术，凌瑾心怀天下，凌殂招猫逗狗，凌瑾审慎自持，凌殂纵乐享受……
宋时起初真想把他带回正道，可恍恍惚惚沉沉浮浮这七年，他越是走近凌殂，越是怀疑自己以为的正道，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他身上确实有奢靡享乐的瑕疵，可也有着那在皇室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有的赤子之心。
他会为被挤出窝儿的鸟难过，会有心思去看花开雨落。
他那么单纯地热爱着一切美好的东西。
把他拉入前朝纷争，教他识辨鬼蜮伎俩，让他身陷沼泽泥潭，就算成为了肱骨栋梁，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吗？
宋时还在沉思回忆中，那个捡山楂糖的人却己经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