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从博古架下的柜子中拿出画具。
“娘娘您看,是用锦帛,还是用宣纸作画布?”
听雨本可以把几种画布都翻找出来,不过有意要把太子妃心思扯向别处,于是问着凌遥光。
“都不必。”凌遥光道。
听雨怔了怔,接着又问道:“娘娘可需赭色?”
凌遥光还没想好画什么,遂点了点头。
“这儿没有了,不过太子殿下宫中应该有,紫宸殿有画室,里面画具和颜料都可齐全了。”听雨道。
“你带人去取来,另外再去叫人搬西面铜镜,放到疏影间西面墙壁中间位置,要大一些的。”凌遥光吩咐。
听雨不明所以,这太子妃不会要学太子殿下弄一个荒唐的镜室吧?
不过她并未多问,只应了一声,就去找来福公公,让他去带人搬西面铜镜,自己则带人去紫宸殿找太子求画具和颜料。
凌瑾正躺在一张铺了明黄软垫的软木髹黑漆躺椅中,两只胳膊搭在躺椅扶手上,看台上杂耍艺人表演吞剑吐火,吃着花生。
宋时坐在旁边一把圈椅上,羽扇放在膝上,正一边看杂耍,一边给太子殿下剥花生喂花生。
听雨见此不知该不该现在上前打断太子殿下观看,好在犹豫之际,宋时注意到了她,冲她招了招手,凌瑾此时也注意到了落月阁的人。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宋谋士。”
众人对凌瑾和宋时行了个礼。
凌瑾扫了落月阁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转头去看杂耍。
“有何事?”宋时开口问道。
“回宋谋士,娘娘今日起了作画兴致,让奴婢来求太子殿下画室中画具。”听雨回道。
凌瑾眼睛虽盯着杂耍,耳朵却一首支棱着,他捕捉到那个“求”字,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眸中闪过得意。
“求人都没个求人的样子。”他瞥了一眼听雨。
听雨暗道,幸亏她不是照娘娘原话说的取。
落众人闻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听雨恭敬道:“求太子殿下赐画具。”
凌瑾偏头看着落月阁跪在地上的众人,脑补出凌遥光跪在他面前求他,止不住弯了眉眼。
“罢了罢了,本宫今日心情好,赏她用一次。”
他随手指了一个太监,示意太监带人去画室取。
“多谢太子殿下赐画具。”众人又磕头行礼,这才站起来。
听雨带去了十几个人,才勉强把画室中各种毛笔、颜料、宣纸、锦帛、笔洗、镇纸、色盘全都搬了过去。
总之跪都跪了,能多拿一点是一点。这些东西无不宝贵,放在紫宸殿也是浪费。毕竟太子殿下除了给自己画各种像,也不会画别的东西。
东宫太子殿下画像都快堆满三处私库了。
听雨带人回去时,七公主己经来了,凌遥光正在听长安背《诗》。
十几个抱着各类画具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让这原本宽阔的书房都显得有些拥挤,听雨指挥着他们把东西一一放好,供娘娘来选。
“不是只说缺了赭色颜料,你拿这么多来作何?”凌遥光问道。
听雨本想说是找太子殿下求来的,但想到娘娘每次都对宋谋士展露笑颜,似乎对宋谋士颇为欣赏。
作为太子妃,见宋谋士比见太子还多,她觉得这样可不大对劲,她得多帮太子殿下说几句好话。
“回娘娘,太子殿下说娘娘想作画,自然要把东宫最好的画具都送来。”听雨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自以为无懈可击。
凌遥光有几分狐疑,她觉得凌瑾那种性子,不大像是会说出这种话。
七公主长安立马戳穿了她的谎,“这才不可能是太子哥哥说的,他肯定是说‘本宫今日心情好,赏她用一次’。”
说着,长安还弯着眉眼,做了一个很轻浮的表情。
听雨吃惊而后微窘,这表情,这语气,这话,跟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凌遥光看着长安轻笑,她觉得这才是像凌瑾能做出的反应。
凌遥光挑选了几支画笔,看着齐全的颜料微微思索片刻,而后在色盘上开始调色。
她选了一支粗硬而有弹性的狼毫,沾了些颜料。
七公主长安和围在周边的几个宫女太监都很好奇,这笔和颜料都有了,怎么不见太子妃拿纸?没有纸这是要画在哪里?
只见凌遥光右手执笔,竟是在自己左手手背上画了起来。她落笔略显生疏,神色专注,时而淡描,时而晕染,时而细笔勾勒。
不多时,半只蝴蝶翅膀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浮现。
虽只有半只蝴蝶翅膀,却叫人感觉像是真的蝴蝶停留在手背上,只因为观看的角度问题,这才像是只有半只。
围观众人啧啧称赞声不绝,只是大家都觉得这蝴蝶在太子妃手上不大适配,倒是放在太子手上合适得紧。
长安痴痴地看着凌遥光手背上的蝴蝶,她有种想用团扇扑来的冲动。
众人称赞惹醒了睡在桌案角的黄狸花,黄狸花懵懵地睁开眼睛,起身抖了抖松软的猫,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一爪子拍到凌遥光手背上。
猫的速度极快,凌遥光没有防备,真实实在在被拍了一爪。
众人不由得心跟着一提,好在黄狸花只是用肉垫,并未伸出爪子。只是凌遥光手背上的颜料还未干透,栩栩如生的蝴蝶被扑花了。
“呸,坏东西,还不赶紧起来!”长安推了推黄狸花。
随长安一同来的嬷嬷赶紧抱走黄狸花,给它清理爪子,黄狸花没有挣扎,无辜地“喵喵”叫了几声。
“仙女姐姐画的好漂亮,安安也想要。”长安看着被猫儿扑花了的蝴蝶,觉得有些可惜。
“长安想要什么?”凌遥光看着手背上的蝴蝶也很满意,她眉目含笑,问道。
“要和仙女姐姐一样的蝴蝶。”长安得了准许,赶紧把手背伸了过去。
凌遥光看了看硬毛的狼毫,迟疑片刻换了一支软毛的羊毫笔。她眉心微蹙,画得很认真,一笔一墨都是小心谨慎。
羊毫不比狼毫,更适合渲染山水,不大适合勾勒细致的东西,不过凌遥光怕硬毛的狼毫画在长安手上时会刺痛到她。
长安发现不对劲,还没画到一半就皱起了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