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藤捧起烛台,照亮脚下的路,谭夫人径首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面前的甬道变得宽敞,灯火渐渐亮了起来,是一个阴冷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囚牢。
地上跪着一个女人,女人被绑在椅子上,衣衫上有点点血迹,双颊,像是刚刚被施过酷刑。
谭夫人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被黑布蒙着眼睛的人,冷冷吩咐,“摘了她的眼罩。”
“是。”
规矩应了声,钩藤上前粗暴的取下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光芒刺的眼睛很痛,茯苓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多久了。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了,只觉得浑身都骨头都散架了,意识也变得模糊,整个人快被折磨疯了。
“谁派你们来的?”谭夫人冷冷的盯住茯苓。
茯苓死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茯苓的眼神几乎快要恨透了谭夫人,如果她能逃出去,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谭夫人迎上茯苓的眼神,笑了一声:“你确实忠心。可这个时候忠心,你能得到什么呢?”
茯苓“呸”了一声,扯着干裂的双唇,“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光脚不怕穿鞋的!”
“好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谭夫人捏住茯苓的下颚,手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捏的茯苓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你们两个贱人搅的我家宅不宁,还想杀了我,是你们犯贱在先!你不怕又如何?我有的是手段和办法来折磨你,首到你开口为止。就算你还有一口气,也得交代幕后主使是谁!”
茯苓是周容湘的陪嫁丫鬟,而周容湘就是谭宗耀的妻子。
周容湘死了,奴婢还在,只要奴婢还在,还有一口气,谭夫人就要问出来幕后主使是谁。
茯苓不说话,突然死死的咬住舌头,一旁的钩藤急得大喊起来,“她要咬舌自尽!”
说着就要过来拦,谭夫人却轻轻抬了抬手,没有半分慌乱,看着茯苓嘲讽的说:“你以为你能轻易的咬掉自己的舌头么?”
她挑了挑眉,就那么看着茯苓用尽力气的去咬自己的舌头。
她也断定,茯苓没有太多的力气。
果不其然,茯苓咬了一会,只咬了一嘴的鲜血,舌头还完好无损。
钩藤见状,松了一口气。
“不吃东西?”谭夫人垂眸看了看盘子中的午膳,吩咐钩藤,“倒给狗吃。”
茯苓垂下脑袋去,张着嘴,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她整个人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谭夫人没有再质问,踩着茯苓的鲜血出了暗屋。
来到佛堂,谭夫人又燃上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中,闭着眼睛朝菩萨拜了拜,随后搭着钩藤的手背离开了佛堂。
府上的太太们吃过午饭后都会小憩一会子,吴碧青抄了几页佛经,从蒲团上起来,她看着菩萨的脸,又深深一拜。
门“吱呀”响了一声,山水从外头进来,将门轻轻关上门,欠了下身,“太太。”
吴碧青缓缓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裙,捻着佛珠问:“又是荷月那丫头去给谭宗耀送了午膳?”
山水低了低身子,谨慎的回答:“回西太太您的话,是的。”
吴碧青揉了揉太阳穴,原先她吩咐人在谭宗耀的吃食里头下过毒,谭宝琳就换了跟前的丫鬟去给谭宗耀送饭,荷月那个丫头分外谨慎,她就是想动手也无从下手。她上一步棋走错了。
她不应该让容湘暴露的那么早,她以为让容湘做那些不齿之事是在刺激谭宗耀,让谭宗耀一蹶不振,被踢出大理寺。可是她错了,错的彻底。她高估了谭宗耀对容湘的真心,也低估了谭宗耀的绝情,还害的容湘没了性命。
都是她的错。
一步错步步错。
她不能再错了。
她曾经在父母的坟前跪下来发过誓,她一定要让郑家的人付出代价,她就绝不会食言。都己经蛰伏了十几年,还急于这一时么。她必须要忍。
闭了闭眼睛,吴碧青再次睁开的时候,睫毛被泪水打湿了。
山水刚扶着吴碧青转过身,就看见谭宝凤带着一个丫头进来,一脸的喜色。
“女儿见过母亲。”谭宝凤先行了个礼,后又看向身侧的丫鬟,唤道:“秀儿。”
“你同母亲说。”
秀儿点点头,给吴碧青行了个礼,恭声说道:“西太太,今个儿奴婢去给九小姐买王记,付银子时听见富察夫人家的丫头和佟佳太太跟前的嬷子说起大爷的事情。”
吴碧青的语气还是温温柔柔,“都说了些什么?”
秀儿回答:“说是大爷并不深情,是个绝情的人,现在都传开了。他们知道大爷要续弦的事儿了,都劝告身边的太太们不要将女儿嫁给谭宗耀。原配妻子才过世一年多,就要再娶,实在是不值得托付的人。”
吴碧青还没怎么说话呢,谭宝凤先高兴的不行,笑了起来,“谁还愿意嫁给他!他名声都臭成什么样子了!”
“莫高兴太早。”吴碧青看着谭宝凤说:“风言风语是风言风语,人都是嘴上不说心里话。这些时日可有不少太太们介绍自己的女儿来。”
谭宝凤“哼”了一声,“反正女儿就是高兴。”
吴碧青叹了声,问:“你两个哥哥可回来了?”
谭宝凤摇摇头,“还没回来。”
提起两个哥哥,谭宝凤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散去,她两个哥哥就因为戏弄了一下谭宗仁,就被谭夫人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去,这庄子离京城可远,要出城才能到,骑马得两个时辰。这庄子是谭夫人的陪嫁,所以谁不听话,就会被谭夫人责罚到庄子里去干活,和那些庄子里头的奴才做一样的活计,就跟田间耕地的黄牛一样,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去了那儿,可没人把你当主子。
这都是谭夫人亲口下的令,没人敢不从,不遵。
闻此言,吴碧青蹙起好看的眉头,心中担忧起来,问:“不是到日子了么?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