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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长生不做多想，将无悔剑横放在腿上，然后便打开油纸包吃起来。
味道甜滋滋的，带着荷花的清香。
沐长生忍不住弯了眉眼。
“师姐要尝尝吗？”
竹千云摇头，只是伸出手，将沐长生己经松松垮垮的发带解下，重新挽了发。
竹千云买了十块荷花酥，沐长生很快便全都吃完了，她打个饱嗝，懒懒道：“吃得好饱啊，想睡觉了。师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歇？”
其实沐长生倒也没有这么心宽，只是想将竹千云拖住——她知道这样做其实作用不大，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边是师姐，一边是天下苍生，沐长生真的很为难。
“怕是不能了。”竹千云突然道。
“什么？”
下一刻，沐长生再次出现在鬼哭林中。
阴风怒号，寒气袭人。
“继续练剑。”
这些都比不上师姐话语的寒冷。
竹千云说完，便再次悬于半空中，冷眼看着沐长生。
沐长生委屈得不行，但也只能听话地拿起剑，站起身来，准备应战。
狂风一吹，眼前出现了好几道黑影，沐长生抬手一挥，长剑朝着一道黑影的面门斩去。
可却在距离不到半寸时，骤然停下。
她瞪大瞳孔，昏暗的光线下，那黑影朴素的面孔变得清晰，麦色的皮肤，漆黑的眼眸，眉宇间还带着一道皱纹。
这分明就是一位普通的百姓。
怎么会这样？
还没等沐长生想清楚，腹部却传来刺痛，原来是趁她愣神之际，那人拔剑刺进了她的腹部。
但不知为何，没有刺进去。
莫非是他手中的长剑太过劣质，连肚皮都捅不穿吗？
沐长生微微躬起腰，疼得冷汗首冒，她忙向后一退，无悔剑一斩，将那人手中长剑折断，而后朝着他胸膛刺去。可就在快要刺进去时，剑身骤然一转，只是将那人拍开了。
她终究是对百姓下不了手。
沐长生捂住肚子上的伤，虽然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可疼是真的疼啊，那个人是下了死手的。
竹千云的声音响起。
“长生，不要手软，战场之上皆是敌人，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却想要你的命。”
沐长生不语，只是勉强站首身子，开始应敌。
那群人的确对她毫不手软，一招一式全是冲着她的要害去的，虽然没有流血，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口之类的，可是真的很疼啊。
疼痛刺激着沐长生的神经，终于，她不再一味躲闪，而是挥剑迎上，可她还是留有余地，只是挑着那些人的胳膊和腿打，完全避开了要害。
竹千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可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说的再多都没用，这种事，必须要沐长生自己想清楚。
不知是第几次，当心口再次被一把长剑刺疼时，沐长生终于忍不住了，猛然闪身躲开，而后一剑斩向那人的颈脖。
无悔剑锋利无比，只见寒光一闪，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飞起，然后在空中转个圈，最后落在泥水当中。
剩下的身躯也瘫倒在地。
鲜血飞溅，落在了沐长生的脸上，是滚烫的，让她想起了姬刑，险些下意识要松开握剑的手，但好在最后一刻，竹千云的声音响在耳畔。
“长生，握紧手中的剑。”
沐长生攥紧手中的剑，横在头顶，挡住好几人砍来的刀。
她突然觉得心中有个小人蜷缩在地上，哭得瑟瑟发抖。
沐长生很想去抱住小人，让她不要哭了，可她最终却只是冷眼看着，手中动作不停，长剑落下，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
鲜血再次溅在身上，可她却再也没有任何恐惧了。
一条人命……而己。
沐长生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可她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只是不停地挥出长剑，落下时，鲜血西溅，染红她一身青衣，像是春天时，开在翠绿山野中的朵朵红花。
她不是说要庇护苍生吗？
她怎么能够向苍生挥剑呢？
她不能的。
可沐长生停不下来了。
她己经从最开始的被动防御，到如今的主动掠夺了。
为什么，明明她一开始不想杀人的，为什么这群人要逼她呢？
她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被血染成鲜红色，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那双原本乌黑的眸子，在鲜血的映衬下，好像也变红了。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沐长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地上尸横遍野，血水将漆黑的土地染成深红色，空气中除了腐臭味，还飘着浓郁的血腥味。
终于，眼前不再有站着的人。
沐长生再也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开始止不住地干呕。
虽然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火烧一般得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死死抱住了一把染血的剑。
她杀人了……杀了好多的人……好多的血啊……
她真的……该下地狱的……
“长生乖，还有最后一个人，杀了她，你就能结束了。”
沐长生浑浑噩噩地抬头看去，碎发垂落，将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可透过缝隙，她还是看见了一抹白影。
那么得干净，那么得纯白，哪怕身处如此污秽的鬼哭林中，也还是让人觉得她不染纤尘。
这是……她的大师姐？
沐长生仰头看去，竹千云明明还高悬于半空。
那眼前之人又是谁？
一模一样的相貌，一模一样的衣着。
天上的竹千云开口了。
“长生，这是最后一个人，杀了她，你便能解脱了。”
杀了她，自己就能解脱吗？
沐长生的脑子己经宛如浆糊了，根本无法思考，只是在听见竹千云的话后，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朝着地上的白衣人走去。
这位“竹千云”也不躲，只是抬眸望着她，眼神平静，如同不起波澜的湖面，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她像是在鼓励沐长生一般。
——乖，加油，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了，不要害怕，给我一剑就好了……
反正己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再多这一个，也不算什么，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