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萱沉声道:“夫人,你不是感染了疫病,应该是中了慢性毒药,且中毒时间不短了。”
她回头看向小丫鬟:“把胳膊伸出来,我也给你看下。”
小丫鬟有些忐忑,她看了眼自家夫人,只见夫人无力的点了点头,丫鬟才把手递了过来。
良久后,林悦萱收回手:“你们主仆应该是中了一样的毒。”
夫人有气无力道:“小桃是我的陪嫁丫头,她与我同吃同住,没想道竟害了她。咳咳咳。”
话未说完,面前的夫人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良久才渐渐停歇,她继续道:“不知我这毒还能解吗?”
林悦萱轻轻合上药箱,目光沉静地看向病榻上的夫人,语气不疾不徐:“这病症能解,不过所需药材皆是珍贵之物,诊治的费用,可不便宜。”
夫人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眸,在听到“能解”二字时骤然亮起,仿佛荒芜沙漠中燃起的一簇火苗。
可当“珍贵”“不便宜”的话语落下,那簇火苗又迅速被冷水浇灭,
夫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唇角微微颤抖,显出几分凄惶。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指尖死死揪着被褥,指节泛白:
“县主,实不相瞒,我如今身无分文,这些年的嫁妆早就被那家人蚕食得一干二净。
若、若可以……求您救救我的丫鬟,她还小,什么苦都能吃,以后可以跟着您,
为您端茶倒水、赴汤蹈火,只求您能给她一条活路。”
看着夫人满含恳求的眼神,林悦萱轻声道:
“你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其实从对方开口求她救丫鬟的那一刻。
林悦萱心里就己经有了决断——在这世道,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实在难得,若因钱财而见死不救,她良心难安。
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咳嗽,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还有一事相求。
县主若有机会回京,请给礼部侍郎李府的老夫人带个口信。
就说她孙女一切安好,让她老人家不必挂怀,只管保重身体。
还说孙女不能在她膝下尽孝,是孙女不孝,求她不要怪罪……”
说到最后,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她凹陷的脸颊滚滚而落。
情绪的剧烈波动引发了新一轮的咳嗽,她蜷着身子,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悦萱看着眼前这副模样,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脱口而出:
“你是李清欢?”夫人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艰难地点头,眼中满是疑惑,不明白眼前这位县主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林悦萱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迅速伸手掀开药箱,动作熟练地从箱内中取出一粒解毒丹,又拿起一旁装着灵泉水的瓶子。
她半跪在榻边,一只手轻柔地扶起李清欢的后颈,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对方口中。
随后缓缓倾倒瓶子,让灵泉水顺着喉间滑下,确保丹药顺利服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蜷缩着咳嗽不止的李清欢,呼吸逐渐平稳,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停歇。
原本急促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也变得顺畅。
她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林悦萱凝视着对方的面容,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份萦绕心头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李清欢的眉眼轮廓,
与宫中那位张扬跋扈的柔贵妃竟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柔贵妃浑身透着凌厉张扬的气势,举手投足间皆是跋扈之态;
而眼前的李清欢,眉目低垂,唇角总是含着一抹怯生生的弧度,
周身萦绕着温婉恬静的气息,宛如春日里静静绽放的白梅,清雅而内敛。
李清欢缓过气来,目光落在林悦萱手中的药瓶和空瓷碗上,眼中满是诧异与不解,声音虚弱却带着疑惑:
“县主,您给我吃的……”林悦萱轻轻点头,将药瓶收进药箱,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
“没错,是解毒的丹药。我与你家老夫人有些渊源,也听说过你的事情。
为了你的处境,老夫人忧心忡忡,前些日子着急上火,差点中风呢。”
说到最后,她还不忘调侃一句,试图缓和这沉重的气氛。
李清欢一听,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如纸,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此刻更是毫无生气。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眼中满是惊恐与自责:
“什么?祖母她……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我给家中寄了好多封信,满心盼着母亲和父亲能接我回去,
可每一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我一时存了侥幸心理,才给祖母去了一封信,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让祖母为我操心的!”
说着说着,泪水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滴在她破旧的衣襟上。
林悦萱见状,连忙伸手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温言安抚道:
“李姑娘不必难过,你祖母的病是我去诊治的,如今己经无碍,你就放心吧。”
李清欢听闻此言,情绪更加激动,强撑着就要给林悦萱跪下致谢。
林悦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单薄的身子,将她重新按回榻上。
就在这时,林悦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当年在京城郊外救人的是你还是你表姐?”
话音刚落,李清欢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褪得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僵在原地,双眼空洞地首视前方,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你,你怎么知道救人的事?”李清欢艰难地转动脖颈,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颤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身下的褥子,指节泛白。
这慌乱的反应反而更加确定了林悦萱心中的猜测,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语气笃定:
“我猜的。你表姐身上一首佩戴的那块玉佩,原本是你的吧?”
李清欢的神色瞬间蒙上一层浓重的哀伤,她缓缓垂下眼帘,眼神空洞地望向马车窗外苍茫的远方;
仿佛透过这一方小小的车窗,看到了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