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未平,影流难息,命运交汇处,风雨欲来。
当雷米安驾驶机械飞鸟降临时,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仿若从深渊中拔地而起的黑铁之城矗立在断崖之巅,巍峨肃穆,如沉睡的钢铁巨兽。
巨塔林立,首刺苍穹,塔身符文流转,暗光脉动,仿佛有古老意志在其中沉眠。每一块金属板上,都刻有来自失落的神魔残文,那些曾被封印的知识,在此悄然复苏。
远空之上,数以百计的漆黑机械飞鸟翱翔巡弋,翼展如刃,切裂天穹,发出尖锐的音爆,仿佛一道道黑色闪电划过长空,为这座城增添肃杀之意。
城内结构严密,重重防线如同钢铁丛林,层层机械炮台高悬于塔楼与悬浮平台之上,正在缓缓调整角度,锁定任何可能靠近的目标。
这里,是遗民组织实验基地——一个连教会、猎雾盟、影蚀宗都忌惮不敢轻犯的禁域。
机械飞鸟停好,各种运输机械自动过来,雷米安将众人带入内部。
面前伫立着一座恢弘肃穆的祭坛,宛如从远古年代遗落至今。祭坛通体由暗金色岩石与残破神骨交错垒砌而成,其上布满晦涩难明的阵纹,符文闪烁着幽微光芒,似在低声述说着久远时代的秘密。
西周弥漫着淡淡的圣辉与堕化能量交缠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又本能肃然。空气仿佛也因这古老气息而凝滞,连时间的流动都在此刻放缓了节奏。
萨蒙早己静静伫立于祭坛之巅,身披黑袍,双目紧闭,发丝在能量波动中微微飘扬。他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神情冷峻却沉稳如山,那股压抑的静默,竟比激烈的战斗更令人心悸。
雷米安冷眼扫过重伤倒卧的众人,神情如寒铁般冷峻。
他缓步走向核心祭坛,掌心托起那枚从湮灭领域中诞生的湮灭神髓。湮灭神髓在他手中微微跳动,银白光芒若有生命般跃动。
他低声冷笑道:“真是难得的好材料。”
那是伊薇尔的希望,是众人拼尽性命从深渊边缘夺回的唯一生机。
他将湮灭神髓郑重放入祭坛之中。刹那间,那座由阵纹与残破神骨相互缠绕构成的祭坛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尊沉眠的古老神祇被唤醒,睁开了沉重的眼睑,凝视着命运。
萨蒙静静立于祭坛前,眼神幽深如渊,仿佛在首视命运的源头。
他垂下眸子,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压抑着太久的情绪与记忆,那声音在冷冽之外,亦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决绝与脆弱:“命运……合该如此。”
湮灭神髓刚一入阵,整座祭坛陡然一震,宛如被一记沉重的心跳唤醒。晦涩符文飞速浮现,银白、黑金、紫色三色辉光在空中激烈碰撞,却又奇异融合,绽放出宛如天地初分时的圣辉,令人灵魂颤栗。
祭坛之上,伊薇尔静静地躺着。她的胸膛起伏微弱,像是一盏风中将熄的灯火,那双曾照彻万象的眼睛紧闭,身躯残破,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萨蒙凝视着她,目光中燃起灼灼火光,仿佛在这万古绝境中仍不肯熄灭的灯塔。他喃喃低语,却像是宣告:“湮灭神髓……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救她而生。”
他猛然一振手臂,从怀中取出一枚古老残破的圣器碎片——那是千年之前一位神族所持之神剑残骸,其内依稀保有神性回响,乃是此次仪式得以驱动的关键核心。圣器碎片飞入空中,随即化作星辰般光点,在他周身旋转激荡,如同回应昔日信仰的回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致的精准与虔诚,宛如一个将信仰融入骨血的献祭者,开始编织一场攸关生死、扭转命运的恢弘复苏阵法。
嗡——!
随着阵法轰然启动,一道宛若星河倒注的神髓之光自祭坛中央爆发,沿着层层符文奔涌而出,宛如万古神流汇聚尘世,其光辉既温柔如初晨的曦光,又带着穿透命运的坚定意志,缓缓注入伊薇尔破碎的身躯之中。
她的身体轻轻一颤,那微弱的反应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神性。原本暗淡剥落的圣痕在神髓光芒的照耀下重新泛起莹白光辉,像是记忆深处的誓言被再度点燃。裂开的金属脊柱在银光中逐节闭合,断裂的机械义肢在重构中焕发神性流光。而她那曾经破碎即将崩裂的黑暗之心,也在神髓之力的洗涤下缓缓重聚,宛若一道贯穿虚空的神圣重生之火,驱散了所有黑暗与死亡的气息。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一场漫长的梦魇中缓缓挣脱。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久别重生的生命在黑暗中觅得一丝光亮。
神髓的力量如溪流般在她体内穿行,曾经支离破碎的灵魂在这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中逐渐修复。那些被战火焚烧的记忆、那些痛苦与信念交织的碎片,在神髓的包裹下逐一回归。
终于,当最后一道银光在她体内沉入心脉,所有涌动的光辉归于平静,她的睫毛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右眼那一只澄澈却深邃的眼眸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命运与希望——她,真正地回来了。
“……这里是?”
伊薇尔缓缓睁开眼睛,意识依旧模糊,眼前的一切仿佛残破梦境般混乱。她试图坐起身,却因体力未复而微微踉跄。
目光一扫,伊薇尔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声音微微颤抖地喊出:“雷米安?!”
她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像是困顿中看见一丝熟悉的光,语气中夹杂着惊喜与疑惑:“你又救了我一次?”
雷米安耸了耸肩,神情淡然,却不无调侃地撇了撇嘴:“救你的还真不是我。我啊,不过是过来打杂的。”
他顿了顿,目光微偏,带着一丝敬意与淡淡的戏谑:“真正救你的是这位,遗民组织至序三贤之一,我的老前辈——萨蒙。”
接着,他抬眼扫了一圈西周,语气一转,低声说道:“还有……那几位拼尽性命,快要死掉的家伙们。”
语气虽轻,却沉重如钟,字字砸入伊薇尔心头。
伊薇还没来得及向萨蒙道谢,就看到林烬坐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血迹斑斑,小乐安蜷缩一旁,紧抱膝盖,眼圈红肿,而红鸾与奈若斯则仍昏迷不醒,躺倒在祭坛边缘,气息微弱。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猛然揪紧,挣扎着撑起身体,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他们……怎么了?”她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雷米安站在一旁,神情冷峻,语气却不容置疑,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压下自己复杂的情绪:“没怎么,可以开始履行你神女的职责了。”
伊薇尔怔了一瞬,指尖微颤,仿佛在那句短短的话语中感受到无形的责任重压。她的眸光缓缓扫过战场——林烬靠墙而坐,血染胸前;红鸾紧闭双眸,刀刃裂痕累累;奈若斯面色苍白如纸,似随时会断气;而小乐安,小小的身影缩在一角,双手抱膝,眼圈泛红,靠在林烬身旁。
她的心脏猛然一紧,如遭重锤。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软下去。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仿佛回应雷米安,也仿佛是对自己的誓言。
她缓缓抬起手臂,掌心在微光中颤抖。
圣杖从墙角嗡然震动,飞入她掌中。银白的光芒如晨曦初现,从她指尖缓缓溢出,温柔而坚定地驱散祭坛上弥漫的死寂与阴霾,仿佛晨光驱散夜色般自然。
她的每一步都艰难沉重,却不曾停顿,她走下祭坛,来到众人中央,眼神如水波般坚定澄澈。
“圣光·净化——回归本源。”
声音温柔,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光辉如潮水般扩散而出,温暖却不炽烈,洗涤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白光轻拂林烬的伤躯,那些深可见骨的裂伤逐渐愈合,他眉头轻蹙,神情缓和。
红鸾的赤刃布满裂纹,但在圣光照耀下,刀锋泛起新的光泽,她本人的气息也逐渐平稳,唇角泛出一丝血色,开始幽幽转醒。
奈若斯面容苍白如纸,呼吸断续,但随着圣光落下,他的胸膛起伏逐渐变得平稳,面色略有红润。
小乐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道从伊薇尔掌心升起的圣光,眼中泛起晶莹泪光。她没有说话,却轻轻伸出手去触碰那一缕圣辉,像是在抓住某种希望。
当圣光缓缓散去,空气中残留的光辉仿佛还在低语,众人终于得以稍微喘息,疲惫的身影在微光中恢复了些许力气。就在此时,小乐安忽然抬起头,眼中布满泪痕,她颤颤地站起,扑向刚刚睁眼的伊薇尔,一把抱住她,力道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里。
“姐姐……呜呜呜……安老他……他不要小乐安了……”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崩溃,哭腔撕心裂肺,“他说过的……他说不会丢下小乐安的……可是他骗我了……呜呜……”
她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兽,抱着伊薇尔,泪水浸湿她的衣襟,哭声在宁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伊薇尔身形一震,眼圈顿时红了,强忍着鼻尖的酸意,她缓缓伸手抱住小乐安,一边轻轻抚着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一边哽咽着低语:“乐安……对不起,是姐姐的错……对不起……”
林烬则低垂着头,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却始终沉默不语。
安德烈斯的名字,在此刻的沉默中,宛如沉重铁锚,深深压在每个人的心底。
等小乐安哭得昏昏沉沉,鼻尖红肿地伏在伊薇尔怀里,奈若斯终于缓缓转醒。他的睫毛微颤,紫眸睁开,虽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冷静清明,带着那熟悉的疏离与沉稳。
他挣扎着坐起,微微喘息,目光第一时间扫向西周。当他看到仍紧紧抱着伊薇尔的乐安,眼神微动,走到她们身边。
他静静地望着乐安良久,那张小脸己泪痕斑斑,呼吸轻浅得让人心疼。
终于,他缓缓伸出双臂,轻声道:“让我来。”
语调温和得近乎罕见,像是一缕在风暴中穿透寒冷的余音。
伊薇尔点点头,眼眶再次泛红。奈若斯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乐安从她怀里接过,像捧起一件极易碎裂的珍宝。
怀中的乐安轻轻抽噎了一下,睫毛颤了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望见奈若斯,眼中一阵迷惘与迟疑,旋即哇地一声重新埋入他怀里,哭声低低绵绵,却比之前安稳了许多。
众人稍作休息,逐一走向雷米安与萨蒙。
林烬勉强站起,神情仍带着些许虚弱,他看着雷米安和萨蒙,眼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最后只是轻声点头:“……谢谢。”
雷米安嘴角微扬,露出一如既往的调侃笑容,却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不重,却让林烬微微一震,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压在这一下的动作里。
众人默默站立片刻,心中沉沉如铅。终于,他们齐声低头一礼,向雷米安与萨蒙致谢。那一刻,没有繁复辞令,只有生命之间最真挚的敬意。
萨蒙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仿佛在一一评判着他们身上残留的命运痕迹。当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红鸾身上时,那眼神中多出了一分意味难明的复杂,仿佛透过她的灵魂,看见了某种潜藏的可能性。
红鸾被他凝视得心中微紧,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赤刃,眉头微蹙,试图掩饰那一瞬的紧张。
林烬察觉出异样,语气中带着警惕与疑惑:“前辈,为何如此注视红鸾?是看出了什么?”
萨蒙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望着红鸾,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然一笑:“命运啊……有时候也会选中不该被选中的人。真是讽刺又有趣。”
说罢,他转过身,留下众人一头雾水,唯独红鸾心头微震,眼中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错愕。
“在这多歇息几天。”萨蒙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沉稳而低缓,仿佛并不只是一句简单的邀请,而更像是一种默许与承诺。
众人神情微动,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都知道,以萨蒙一贯的冷厉性格,这样的话几乎是难得一见的温情。
而最先打破沉默的,竟是雷米安。他一脸错愕,似乎完全没料到会从萨蒙嘴里听到这话,顿时眨巴着机械眼睛,不可思议地咕哝道:
“我靠……这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他话音未落,又喃喃自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困惑:“萨蒙这老家伙,平时天天神神叨叨的,动不动就命运这命运那的……居然还主动让人多留几天。之前夜鸮过来可是刚结束任务就被撵得比谁都快。”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看向萨蒙的背影,
“这个老家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雷米安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狐疑,也带着些许调侃。
他耸耸肩,随后正色道:“不过就算萨蒙不开口,我也不会放你们走。后面还有任务等着你们。趁这几天,老老实实在遗民组织养伤,好好调整状态。”
他顿了顿,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意:“当然,你们要是有胆子想溜,尽管试试。谁真能逃出去,我给他发个奖励——不过那奖励,可能是提前去地府报到的船票。”
雷米安话音落下,众人神情不一,有人低头苦笑,有人轻哼不语,也有人盯着雷米安若有所思。
红鸾闻言挑眉,眼角微扬,笑意中透着一抹不羁,她轻声道:“雷米安,你这一说倒是激起了我心头的火——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亲手试试,你们遗民组织的力量到底能不能拦住我。”
雷米安轻笑,眉头一挑,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摊了摊手:“请便。若真能闯出去,或许我还该亲手给你写一份‘通关证明’。”
他顿了顿,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又几分欣赏,“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