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这几句后,老夫人便坐在圈椅中唉声叹气:“作孽啊,都是作孽啊!”
丫鬟为她揉捏着太阳穴,轻声劝慰着:“老夫人放心,表小姐如今年岁长了些,应当也会懂事一些了。”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她若是真懂事了,我怕也愿意如了她的愿。
可你看看,这人刚刚的样子!
唉!这般性子,我就是她的亲姑姑,也不敢留她!
更何况,旻儿也不会愿意的。”
老夫人说得半遮半掩,而顾惜则是捕捉到了关键词“旻儿”。
这不是她老爹的名字吗?
难道刚刚那难缠的表姑姑是看上她爹了?
可她娘才“过世”不到半年吧!
这也未免太着急了些!
她心情有些不好,坐在老夫人身旁,这神情竟是同老夫人有几分相似。
丫鬟打趣着:“哎哟喂,我们三小姐想什么呢?也皱着眉头。”
老夫人闻言低头看向小孙女,又将她搂进怀里:“惜惜怎么了?”
顾惜笑地天真:“惜惜看到祖母生气不高兴,正在想怎么才能让祖母高兴呢!
可是,惜惜好笨,怎么也想不出来。”
顾惜如今快要一岁半多,舌头已经很灵活,加之上辈子的经历,说起话来已经很流利。
老夫人果然听得高兴:“我们惜惜怎么会笨呢?
才一岁半就这般能说会道的,我看惜惜最聪明了!”
祖母俩搂在一块,亲密无间的同时,也将老夫人的愁绪扫除了大半。
顾楹坐在不远处,虽然早就习惯了这场景,可还是难免酸溜溜地在嘴里念叨了句“马屁精”。
至于顾柔,则很是麻木,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横竖老夫人永远不会喜欢她。
晚上的文生院里,顾惜和顾许、顾旻一同吃着夕食。
这是他们一家子如今每日的习惯,而每回吃夕食,顾惜就会嘴巴不停地说许多话,多以白日的见闻居多。
今日也是相同,顾惜吃着丫鬟递来的食物,说着见到的王芸。
顾旻从听到“王芸”这个名字开始,就面露不喜。
等到顾惜说完了全部,他就开始殷殷叮嘱:“惜惜啊,你记着离这个表姑姑远一些。”
“咦,为什么呢?”
看着女儿纯真的大眼睛,顾旻没有选择隐瞒,反而说出部分实情,“她对你娘不好,是个坏女人。”
“她对我娘不好?!”原本埋头吃东西的顾许大叫起来。
顾旻认真点头:“嗯,你们娘身世可怜,父母双亡,可她生性好学,努力坚强,处处都比王芸强,就招致了王芸的嫉妒。
她屡次想要害你们的娘,却被我发现。
后来,我直接将她撵回了王家。
没想到,这人如今竟是还有脸上门!
真是不知羞耻!”
顾许和顾惜都听得气愤,这人真是忒坏!
这时候,顾惜又问了一个问题:“那王不允呢?我听闻他接下来还要去学堂跟着哥哥们一起上学呢!”
顾旻沉吟片刻道:“这个孩子,你们倒是没必要排斥他,或是欺负他。
这也是个可怜的,你们的表伯伯很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往日王府上下,怕是个下人都能欺负他。
王芸今日会带他上门,约莫也是没有别的孩子能带。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他如今来了公府,或许还能过上一段平静的好日子。
咱们的公府的下人,可不敢怠慢客人。”
顾许听得点头:“儿子知道了,不会欺负他的。”
不过要说接济他,顾许自认也是不可能的。
他可没这么多的同情心给王家人呢。
等到饭后,顾旻前去书房完成公务,而顾许则拉着顾惜回西厢房说悄悄话。
“惜惜,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他跟顾惜朝夕相处的时光太长了,所以哪怕顾惜的一点点微表情、小动作,他都能发现端倪。
顾惜将下人赶了出去后,轻声跟哥哥说自已发现的小秘密。
“你说这个表姑姑想嫁给爹爹?!”
顾许大约是太惊讶,嗓门有些大,顾惜赶忙将他的嘴捂住。
等到顾惜放开手,顾许也冷静了下来。
而他的眼神也随之一起冷了下来:“她休想!”
他爹是他娘的!
虽然他娘现在进宫当娘娘了,但他也不允许他爹“琵琶别抱”!
顾惜却没顾许气愤,还安抚哥哥道:“祖母不喜欢她,爹爹也不喜欢她,所以她应该是不成的。
不过,哥哥,娘以前说过的,爹爹迟早会再娶的。”
顾许瞬间垂下了头,很是丧气:“我明白,我都懂,我只是不想接受。
爹爹明明那么爱娘的,怎么能再娶呢?”
明明顾许是哥哥,可是这会儿,顾惜更像姐姐。
她叹气着,抱住哥哥:“娘往后应该会有安排的。”
她那个娘,走一步,看十步的,怎么可能对他们的后娘没有计划?
要知道,这年头,女子掌后宅。
如今二房没有女主人,顾旻还能全权管着她和哥哥。
若是顾旻娶了继室,尤其是她这个女儿,怕是要被继室拿捏的。
所以,她估摸着,顾清就是进了宫,也一定会插手顾旻的续娶的。
顾许听得愣神,擦了擦眼角,咧着嘴笑起来:“是啊,娘定会有安排的!”
若是娘安排的人,定有娘的道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说着,就开始赶人:“你快回去休息吧,哥哥还要写字呢!”
顾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哥哥这是用完就丢啊!
“不行,我回去好无聊,我要跟哥哥一块玩!”
顾许是个疼妹妹的,见她嘟着嘴,显然不是骗人,就将放在篮子底层的一本小册子拿出来扔给顾惜。
“阿睿让我带给你的小人书,你拿着玩吧。”
顾惜兴冲冲地接过书,跑到距离哥哥的书桌不远处的罗汉床上,躺着翻起书,嘴上还不饶人:“那你怎么不早些给我?”
“这不是想让你回去早些休息?你现在看看书,又得玩到好晚了!”
“哼!那又怎么样!哥哥自已还不是每日都好晚歇息。”
顾许手上写字的动作没停,嘴上胡乱解释着:“这怎么能一样!……”
他说得乱七八糟,顾惜也回得敷衍,兄妹俩就这么一个写字,一个看书,互相斗嘴,直到顾惜小人在罗汉床上呼呼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