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柱话音落下,窗外的雨声似乎骤然凝滞了片刻,出租屋内只剩下血滴敲打水泥地的单调回响。
陈岁眼中的金焰平静地燃烧着,六十甲子傩面下的神情看不真切:“合作?”
略带质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冰冷,像刀锋刮过粗粝的磨石。
他没有收回黑刀,反而松了松手掌,用指腹轻轻着刀柄。
“你想拉拢我?”
他微微歪头,目光透过傩面上冰冷的孔洞,锁死在窗外那双镜片后的深眸上,似乎想要看清对方真正的目的。
刘海柱缓抬起右手,食指屈起,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老土眼镜,点头道:“确实,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加入我档案署确实是暴殄天物,不过我暂时没有收服你的打算,也没有那个信心。”
“你在燕州市待了那么久,就连陆炳都没有收服你,我想不到我能比他多出几分胜算……”
陈岁:“???”
他微微一愣,听着对方言语中的话,不禁有些错愕。
按照他道听途说的那些八卦,他本以为刘海柱会说些贬低陆炳的话,然而却没有想到,对方在他口中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你很意外?”
刘海柱挑了挑眉,紧接着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忍不住哑然失笑:“是陆小欧说的吧,说我和陆炳关系不好,南北两署关系紧张。”
他话语中带着几分笃定,仿佛亲眼见过这一幕似的,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
“确实,我和陆炳关系不好,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并不是单纯的互相贬低……相反,我们应该都是互相认可对方的能力的。”
“至少,我是这样。”
“一人一刀,横空出世,火神过处,邪祟不存,即便不用说我也知道,档案署有多少人崇拜他,把他视作为传奇。”
“我从未否定过他的强大与人格魅力,但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并不合格,这样是无法带领档案署不断强大,强大到奠定秩序,庇护所有人的。”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唏嘘:“就单以他这一次的决定来说,身为主帅,整个北署的定海神针,主心骨,竟然冲锋陷阵直接以身涉险,实在是太不明智。”
“他或许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刀,也可以成为所有人都为之仰望的传奇。”
“但档案署在他的带领下,只会走向毁灭与危险,就像……北署现在这样。”
“身陷险境,生死不知。”
“你来之前,北署应该还没有做好重建工作吧,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失去了陆炳,整个围绕着他而运作的机构无疑是受到一记重创,这口气,估计缓个两三年都未必缓得过来。”
陈岁有些无语:“不过你们的关系确实看起来不太好嗷,他生死不知,你还这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提起陆炳,眼前总给人一种理智死板感觉的这位,就连话都变得密了起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什么相爱相杀?
被他这么一说,刘海柱微微一窒,紧跟着立在朦胧雨幕中,似乎是摸着鼻尖轻轻笑了笑:“对于我来说,他一定还活着,在那个愿望还没有达成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要是真的这么容易的就死掉,那他也就不是陆炳了。”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好像有点扯远了,你不用再试探我的态度了,像你这种人,如果不跟你交心,就算强行收服了也不过是自找苦吃,我还没这种恶癖。”
“我说了,只是考察一下你有没有资格跟我合作,而经过我的考量后,算是认可了你作为合作伙伴的分量。”
“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玩家基数膨胀,档案署严重人手不足,你就当成是我代表南档案署,向你以及你背后的组织,提供一份短期合作邀约吧。”
“而这。”
“则是我的诚意。”
说罢,他右手一扬,一个透明的档案袋便稳稳落入了陈岁的手里。
“你也调查过了吧,这群人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被一个计划全部统筹到了一起,目的只是为了造成你们的失败。”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你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但幕后黑手却并不难找。”
听着刘海柱的话,陈岁的脸色越发阴沉难看,手中翻阅着档案,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照片和记录便映入他的眼帘。
“巧合的是,始作俑者竟然在你我眼前出现过,可惜的是那次并没有将她留下来。”
“只知道,她麾下的组织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圣母香会。”
他语速不快,看到陈岁翻阅着档案继续说着:“虽然隶属天命教,但这个组织好像另有其他目的,很少与其他天命教的人打交道,虽然目前不知道这个组织在越州这边布局了多少,又有多少个类似史家村的地方,但我们已经抓住了他们中层的一丝蛛丝马迹。”
“跟我的合作很简单。”
刘海柱微微前倾身体,身影在湍流的雨幕下显得有些虚幻:“陆炳不受我控制,但我在你身上却看到了他的影子,你会成为我手中一柄最锋利的刀。”
“我不招揽你,不束缚你,甚至还会给你提供等同于档案署内部成员的帮助。”
“档案署所掌握的情报,都会同一件共享给你。”
“我想要把这棵寄生在越州市的毒瘤砍掉,但档案署人手不足,我又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我缺一把够快够狠的刀。”
“你想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但一个一个找下去效率太低,面对那群下水沟一样的老鼠,你缺少像样的情报。”
“我们合在一起。”
他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力:“合则两利。”
“……”
沉默在蔓延。
只有雨,还在无休止地下着,仿佛要洗净这屋里的污血。
“呵。”
陈岁缓缓抬手,覆上冰冷的傩面边缘,没有摘下,片刻后轻笑了一声:“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吧?”
“不过,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样也不错。”
陈岁耸了耸肩,还刀入鞘,缓缓散去脸上的六十甲子傩面。
“合作愉快。”
刘海柱推动眼睛微微一笑,站在雨幕濛濛的水龙上,与陈岁隔窗对望,不着痕迹的松开了负于身后的手指,水汽在他指尖悄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