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以来,无论学习生活还是竞技比赛,苏晏庭都是优等生,包括爱情,早早发了芽,开了花。
如今一朝踏错,花谢果落,空梦一场。
大理古城,一条僻静的小巷,偶尔经过的路人向他们投去艳羡的目光,没有人知道,那里悲伤汹涌。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落在墙上,地上,拥抱的人影上,星星点点,风凑近,撩起几缕青丝,也想听一段故事。
莫鱼看到细碎的尘埃在阳光里浮浮沉沉,没个方向,等视线稍稍越过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活总叫人难以琢磨,以为释然的时候,不知困在原地,以为困在原地的时候,又忽地开悟了。
莫鱼想起爷爷奶奶家里的地,种一季麦种一季玉米,一茬又一茬,种了一辈子,像是没个头。
每回站在地垄上,她都会盘算着,有一天带苏晏庭一起来看,看种子是如何落进土地里,又如何在土地里生根发芽,长成庄稼,将人们的眼中填满欣喜。
这一天没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一天。
“莫鱼,你还记得曾经许过我一个愿望吗?”
说话间,苏晏庭缓缓放开她,下了某种决心,将背包卸下放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沓装订过的A4纸,递给莫鱼。
“第59页,19行。”原本他整理这些是为了纪念,而今却成了最后的希望。
莫鱼心中疑惑,掩下万千情绪,接过纸张。
封面空无一字,翻开内页,只一眼,人生生钉在原地。
纸上一行行文字仿佛长了腿一般,争先恐后地往她眼睛里钻,挤得她眼睛生疼。莫鱼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厚厚的一沓A4纸竟是她与苏晏庭这些年来的微聊记录!
记忆的大门一扇接着一扇倏然开启。
他们的故事始于2016年9月17号。那是高中入学的第三个周末,在家看电视的莫鱼突然收到苏晏庭的微消息,说约了几个同学去广场玩,问她要不要一起。莫鱼记起那天到广场的时候,人来人往中却没看到其他同学,只有苏晏庭一人。
两个人很默契,一个不想答,一个没有问。过了这么多年,画面还如此清晰。目光过一行又一行,似乎它们并不是字,而是曾经欠下的一桩又一桩债务。
爱可以甘之如饴,同样可以嗜血如戟。
翻到第59页,时间一下子跳到2019年6月10号。那年高考刚过,他们约着出去玩,结果出了意外。
当时两人沿路边走边聊,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正欲伸手探进莫鱼的衣兜,恰巧莫鱼在同一时间想去兜里拿手机,两只手忽地碰到一起。
电光火石间,男人用力推了莫鱼一把,转身就跑。
莫鱼猝不及防,险些摔倒。苏晏庭反应迅速,稳住莫鱼之后,快步追上去。到底只是个学生,体能虽好,终比不上常年混社会的狠辣,也幸好那人只一心想溜,从怀里掏出短刀挥舞几下就着急忙慌地逃了。
苏晏庭气不过还要追,被莫鱼一把抱住,她被那人的刀吓坏了,生怕苏晏庭再追下去出事。后来他们报了警,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被抓住。
当天晚上,莫鱼仍然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苏晏庭的身影,后怕中又生出几分浪漫,给苏晏庭发去一条微消息。
“我许给你一个愿望吧,你可以在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刻兑现,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答应你。”
后面一行行,莫鱼己然看不下去。原来这么多年,他们说过这么多话。攥着这沓厚厚的纸张,莫鱼沉默了。
她和苏晏庭似乎被搅进了一场无休止的角逐,似乎非要倒下去一个才能结束,再无其他办法。
“你要兑现?”
“是的。”
“什么愿望?”
“最后再做一次我的女朋友吧,让我带你去看苍山洱海。”
语落,风亦落。不知过了多久,阳光都等得疲倦,失去耐心,从这个角落缓缓溜走,只剩下一片暗影。苏晏庭站在那里,像一棵没了生机的枯树。
莫鱼想,世间有很多很多大道理,落到最后两个字时,便只能让路,因为最后是诀别,也是生离,两个人间的所有纷纷扰扰都将在说出最后两个字之后了断。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温暖我胸口。
“好。”莫鱼说。
闻言,苏晏庭枯木逢春,长出新芽。
这是一个荒唐的愿望,他们是两个荒唐的人。明明世上没有如果,莫鱼却还是给了自己一个。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苏晏庭想要一场关于昨日种种的梦,莫鱼愿意陪着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假装自己真的放下,走向本该属于他们的明天。
她去了昆明工作,租住在一间小房子里,等着苏晏庭读研,之后毕业,两个人又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在那里他们结婚生子,过着平淡又幸福的小日子。
用一个如果,了断七年情缘。
离开前,莫鱼给傅鸣飞发去一句话,抱歉,我离开一会儿,晚些时间再来找你。发完不等傅鸣飞回应,首接关了手机。
欠苏晏庭的,要还,还了两清。
欠傅鸣飞的,也要还,来日方长,只要他还愿意,他们可以有无数个来日。